彎下腰,撿起饅頭,上面地灰塵也不拍一下,便直接往嘴裡塞。
四周轟笑之聲不絕。而他抬起頭,卻只能看到一個又一個紅色的模糊的影子。天是紅的,地是紅的,樹是紅的,戲臺是紅的,每一個人,全都是紅的。
天地之間,萬事萬物,全是或深或淺地紅,紅如那一天,燦爛陽光下,那人頸上濺起的鮮血。
人為什麼會有那麼多血,血為什麼會有那麼紅。那一天,他地眼中只剩一片血色,那一天之後,他的眼睛,就再也看不到其他的顏色。任何事任何人任何物,一旦映入他的眸中,便只見模糊的紅色。
有人在笑:“來來來,求我幾句,我再給你一個饅頭。”語氣猶如在用肉骨頭逗一隻狗。
真是可惜啊,他就算早拋棄掉所有自尊自重,也已經無法開口求人了。那一天,他仰天狂嘯,嘶吼不絕,已經徹底毀掉了他的嗓子,自那以後,他再也無法正常地說話發音了。
只是,這世上,除了他自己,旁人並不知道。那一天,他殺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個人,而他自己,也已經成了半個瞎子,和一個啞巴。
人們把他安置在房裡,小心地照料他。
他的目光呆滯,人們只以為他受打擊沒有恢復,他一語不發,人們只當他傷心斷腸。無心說話。
誰也不知道,這個世界,在他眼中,已成為了永遠的血色。再親再近的人,他也看不到對方的容顏,把眼睜得再大,
見著模糊的深紅色人影罷了。
誰也不知道,無論他怎麼努力,也無法讓喉嚨正常地說出一句有意義的話,彷彿說話的能力,也已經隨著那人的死亡而離去了。
不過,那個人已經死去了,那他,也就再沒有什麼可以失去的了。
天地雖美,不能有知己並肩,看與不看,並無差別。知音即亡,縱有滿腔言語,又說於何人聽呢?
不能說話又如何,眼睛就算全瞎了又如何,這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
時間就那樣流逝,日子一天一天過去,陳國一直沒有來進攻,那麼,他一直努力著保持著清醒,努力著繼續面對殘酷現實的意義也就沒什麼意思了。
所以,當那一天,王大寶和小刀衝進來訴說那些極重要的大事時,他其實心境是出奇冷漠淡然的。
“大帥,朝廷又派了欽差來,要你接旨。”
“大帥,風將軍臨去前說過,如果朝廷近期有欽差來,一定是來給你治罪的。風將軍囑咐過我們,絕不能讓你再出事。”
“大帥,風將軍其實在很久以前就安排了一個和你長得很象的替身,為的就是在必要時替你擋災。”
“你身體不好,不能立刻接旨,蒙將軍正在外邊招待欽差,讓我們扶你去接旨。這正好是換替身地機會。”
生生死死早已看淡了。朝廷要治罪,這又有什麼不對呢?他出賣了這世上最好的人,他犧牲了對這個國家付出最多的人,他背叛了自己最好的朋友,他用堂皇的大義來掩飾罪行,現在終於有人要來揭穿他醜惡卑劣和無情無義嗎?
他有些迷亂地想著,直到王大寶和小刀伸手過來拖他,才開始用力掙扎。
他想說:“不。我不躲,我不藏,我不需要別人替我死,這一切都是我應該面對的。”
然而,他說不出一個字。
他看不清那糾錯的人影,他看不見那急迫的表情。他說不出此刻地心情,他講不明唯一的願望。
耳邊只是不斷響起二人急促的勸說。
“大帥,你放心,那替身是罪該萬死的沙盜,我們不會妄害無辜的。”
“大帥,你就聽我們一句勸吧,這也是風將軍的意思啊。”
然而,他地耳朵聽到了,心卻根本不曾理解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