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雜陳,正中的一幅裸體女子圖畫,畫中美人,竟是碧眼華髮的外族少女,相信應與歷次下西洋溝通文化交流各藩屬徵奇進貢有關。
這便是皇上今夜駕寢逗留之處了。眼前華軒其實是朱棣賞心坐息之所,鮮豔的地毯上,陳設著一組樂器,舉凡笙管蕭笛、金鐘、玉磬,無不具備,以供其興來時的徵色選舞。卻在其右側面大幅軟玉流蘇垂下的月亮洞門裡,才是他色慾銷魂的“龍榻”所在。
此刻,偌大華軒,靜悄悄地不見一個人影。淡淡白煙,嫋嫋發自玉質“噴香獸”仰起的獸吻,便是那種淡淡的異香,引人情慾,終至兩情饋�梗�環⒍�豢墒帳啊�
君無忌把這一切打量在眼睛裡,已是心裡有數,正自盤算如何藏身,耳邊上卻聽見了一行腳步聲,正向這裡走來,心裡一急,慌不迭閃身一側,掩身於大幅翡翠畫屏之後。
身子方自掩好,琤琮聲裡,入口處珠簾高卷,皇帝高大的人影,已自走了進來。
像是才洗過澡,朱棣穿著一襲肥大的鏤花絲質單衣,手腳皆是赤裸,陪同侍浴的竟是四名年輕宮女,在一名白衣太監打起的珠簾裡,分別走了進來。
“哎呀,今天好熱!”嘴裡說著,朱棣竟自在一張錦繡鋪陳的臥椅上倒了下來,四名宮女左右各二的蹲下身子,輕起玉腕,在他身上拿捏起來。
白衣太監徑自過去,敞開了兩面軒窗,室內立時傳過來習習涼風。
朱棣舒服地吁了口氣,向著白衣太監道:“朕的藥呢?”
“啟稟萬歲,已煎好了,姜太醫正在鑑嘗,隨時可以呈上。”
“好,你們都下去吧!朕要小睡一會兒。”
一聽皇帝要小睡片刻,四名宮女忙即請安站起,立時告退。
朱棣頗似有些倦意地看了她們一眼,含糊地道:“兩位公主暫時候傳,膚醒了再傳她們,你們都下去吧!”
各人應了一聲,待將退出的一霎,卻忘不了再一次回頭叩安,才自退了下去,雖說返了下去,卻也不敢遠離,就在這附近的“聽宣閣”內等候著隨時玉磬鳴響的召喚,那是一點差錯也出不得的。
原來皇帝雖說正當壯年,其實已是強弩之未,多年來統兵作戰.事必躬親,己是精力盡耗,卻又性喜漁色,幾至夜夜春宵。如此晝奔夜伐,即使鐵肌鋼骨,也吃受不住,是以多年前,己聽受“太醫”姜必治進功,每日早晚飲用一種特別調製的十全大補藥劑,名喚“金龍上液”。據說藥效十分靈驗。飲用之後,精力抖擻,十分受用。浴後小睡,飲藥而後縱情色慾,可以歷久不疲。
這類生活方式,除了征戰在外,已是他每日慣行,他的無盡歲月,匣是這般打發了的。
俄頃間兩鬢飛星,而視茫茫,眼看著老去不遠,猶自眷此不疲。其實古往今來的皇帝,都是如此這般,幾無例外,他們一般的壽命,遠較常人為短,多是盛年而終,想想應是其來有自了。
小風徐徐,揭動著長可曳地的大幅紗幔,室內光華適度,皇帝他已經睡著了。雖說貴為“天子”,到底他還是個“人”,甚至於較諸一般常人,更為欠缺修養,是個標準自大的狂夫。這一霎,這個自大狂夫,操權萬里,統治著億萬生民,生死予奪絕對大僅的獨夫,竟自睡著了,像是一般草野村夫那樣的發出了鼾聲,聲震四座,煞是驚人。
像是一幢鬼影般的輕靈,君無忌已自翠屏後閃身而出。這一霎,他大可從容進退,不愁為人發覺。眼前這所華麗的宮室之內,除了他們“父子”之外.決計不會有第二個外人。
佇立在皇帝的睡椅當前,君無忌靜靜地向父親注視著,內心感觸,真個難以言宣。
他所以這麼個厭其煩的一再向他注視,那是因為確知眼前這個人,正是他生身之父,二十餘年的生離,一朝來到了父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