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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江湖的腦中轟然,就像上一次看到徐斯同舅舅一起自紅旗大樓裡走出來一樣,當時任冰還在她的身邊,告訴她這是怎麼一個情況。

現在任冰在她的另一邊,她不知道是怎麼一個情況。

江湖的心往下沉,驅使著她衝了上前,厲聲喚了任冰一聲。

聲浪有點高,那邊三個人男人都側了目。

她是氣勢洶洶而來。

任冰呆了一呆,應該是被突然出現的江湖嚇到了,他看了看徐斯,這個細節被江湖捕捉到了。

江湖把目光一轉,一個眼風狠狠朝徐斯身上剜過去。

徐斯撇了一撇唇,不甚在乎地回望著她。

就是這個徐斯,江湖想,這個人在這幾個月到底幹了些什麼?他想買走了那些製衣廠,他還同父親的舊人在一起。

他們就在她的面前,鎮定地談笑風生,簡直春風得意。

她就差要憤怒了,可是胸中翻騰的怒意爆發到了頂點,在她一眼瞥到高屹的時候,全部泯滅。

高屹沒有講話、沒有表情、沒有態度,只是疑惑地看著她,彷彿她打攪到他了。

那種不帶絲毫責備的,疏離的,又有隱隱隔膜的眼神,太熟悉了。

她直到很後來才知道他為何會這樣瞧著她,只要這樣瞧她一眼,她就沒有辦法再理直氣壯下去。

這太難堪了,這些日子來,她時常在這裡徘徊,為的不是再看到他這樣依舊冷冷的態度,冷到她會無地自容。

任冰進前一步,又喚她:“江湖。”似乎想要解釋的樣子。

但是夠了,這不是江湖想聽的,她只覺得自己傻,是真的傻,傻到跑到這邊來,硬是要碰到這樣自損尊嚴的場面。這是自找的。

這樣想著,她的心內翻江倒海,讓她承受不來。

江湖猛地扭頭,不辨方向地狂奔,到自己快要窒息的時候,才發現眼前糊了一片,真的沒了方向。

她以為她自懸崖迴轉,就是一段新生,原來不是的,她到現在都還不能新生。

當她看到高屹,才能知道心底的那道醜陋的傷疤不能癒合,而他,依然是無視著她。

這麼冷冷的態度,從一開始就這樣,讓她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那個一開始,他不過十二歲,她不過七歲。他的媽媽牽著他的手侷促地站在江家石庫門小客廳,而她被父親抱在懷裡。

他的媽媽說:“小屹,這是江湖妹妹。”

他仰頭看著她,看著小小的她在俯視他。他沒有打招呼。

她歪在父親懷裡,說:“哦,你是保姆的拖油瓶啊!

他還是望著她,一句話都不說。

父親發了火,拍了她的腦門,下手很重,斥:“丫頭片子說什麼混話?要叫哥哥,哥哥成績好,以後做你的小老師。你要跟哥哥好好學習。”

她的腦門很疼,把嘴巴一扁,就哭了出來。邊哭邊用眼角餘光看他,他垂下了眼睛,根本不看她。

就像剛才一模一樣。

她的一切,都和他無關。

江湖貼著行人道一邊的牆根,一步一步移動著,彷彿想要藉助這一片牆角,躲避世內的喧囂。可是旁邊的馬路車來人往,全是沸騰的市聲,騷擾她的耳朵。就連夕陽的餘光還要欺進這一片角落,讓她在光天化日之下現形。

都是在嘲笑她。

江湖立定在牆角,想要捂住耳朵。

分明卻有把聲音在她的腦子裡——“江湖,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所以江湖知道,從一開始到現在,不管他是什麼態度,自己都沒法無視他。儘管他的眼裡根本容不下她,或者他根本是不屑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