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人衣著雖普通,氣度卻是沉穩從容的,性格看起來也大方,周寶璐那樣混說他也能完全當沒聽見,笑容雖說清淡疏離,卻是越發有一種濁世佳公子的氣度來,按理說應該是一個挺順眼的人才是。
周寶璐正笑著雙手比劃著把那一日的事情講給周安明聽,黃公子見她拿著鳳凰比劃的比較辛苦,伸手就接過來,替她拿著。
動作自然的叫周安明被口水嗆了一下。
可週寶璐和黃公子都沒覺得。
正說到熱鬧處,一個小二託著大托盤來給三人上茶,一人一杯黃山毛峰,全是旗槍,茶色青翠,熱氣氤氳,四碟新鮮點心,小二說了句幾位爺慢用,便哈腰退了下去。
周寶璐卻是一怔,原本說的熱鬧陡然就停了下來,回頭去看那小二。
周安明和黃公子都有點不解,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周安明這倒是看出一絲兒異樣來,這個小二的背影腰背挺直,行動間步伐均勻,哪裡是個普通小二。
這事兒有點蹊蹺。
周寶璐回頭說道:“這茶不能喝。”
黃公子說:“這是怎麼的?”
周寶璐說:“這個人的聲音我聽過,只想不起來在哪裡聽過的了,但不管是哪裡,也不可能是這裡的小二。”
很顯然,周寶璐出門的日子少的可憐,她聽到過的聲音,自然不大可能是市井中人。
周安明點頭稱是,看向黃公子的目光越發驚疑,他比周寶璐想的更深,這個小二的樣子,應該是個練家子,妹妹又聽過他說話,在貴胄豪門之家的練家子……侍衛!
這位黃公子,絕不是妹妹嘴裡說的那樣簡單。
眼光瞟過,這樓上原本坐著的兩桌人依然坐在那裡,只是此時周安明著意看去,這兩桌人年齡、身形,警惕的目光,互相之間的沉默,無一不表示著同樣的身份——侍衛!
微服出行,侍衛清場,隨意而行至某處,近身服侍立刻由侍衛控制接手,這種場面已經不是排場,而是規矩了。
周安明看過去,黃公子眼睛微微一眯,整個人的氣質突然如出匣之珠,光彩耀然。
不過也只是一瞬,黃公子依然若無其事,周安明卻知道自己並沒有看錯。
這一瞬叫周安明心中一震,覺得不可思議,又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亢奮,眼眉微斂,已經不再敢直視對面的人了,只是笑著轉過臉對周寶璐說:“真的?那叫小蝦去查一查。”
說著就使個眼色,那小蝦是跟了他七八年的小廝,原是他奶兄弟,周安明奶孃就這一個獨子,求了大夫人恩典,進府求個前程。
這小蝦本來伶俐,辦事又靠譜,早就已經成了‘蝦爺’了。他揣摩周安明的意思也有個七八分,此時見周安明的動作言語,又使了眼色,立時哈腰應了,立即下樓去。
周安明笑道:“你還沒說完呢。”
周寶璐便道:“對,我說到哪兒了?”
黃公子溫聲笑道:“已經說到另外一位小姐了。”
周寶璐點頭:“嗯嗯,她!”嘩嘩的就說了一個來回,末了十分疑惑的說:“提起來我還疑惑呢,今兒我聽說,這位張家姐姐要進宮去了,冊了她二爺的良媛,這也太古怪了。”
周安明卻不覺得古怪,單看這結果,已經可以推出張家小姐或者張家小姐背後的人是知道眼前這位爺的身份的,這事兒明擺著是二爺一派對這位爺下手。至於怎麼個下手法,要達成個什麼目的,就不是他猜得出來的了。
只是這事兒湊巧被自己家這懵懵懂懂的妹子給破了,這位爺後來自是查了出來,這個良媛的位分想必就是他的反擊。
奪嫡之事歷來多涉陰私,一派祥和底下簡直是洪水滔天,便是身處其中也難看清楚,何況局外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