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田萍縣依舊有序澹然,沿街販夫走卒叫賣吆喝,熱鬧非凡,只是再沒有一個人會打馬橫越,手持一柄長戟,銀鞭在手,三兩招便將賊人痛快地擒於手中了。
倒是曾時的酒樓還開著,趙鳶小心地把顧相檀抱下馬車,上到二樓的所謂雅間。
小二勤快地招呼著他們,趙鳶點了菜,顧相檀問了句:“你們……老闆娘呢?”
說道這個,小二臉上的笑容落了下來,他又仔細地瞧了瞧顧相檀和趙鳶,顧相檀瘦得他認不得了,但是趙鳶……這麼漂亮的公子,見一面便一輩子都忘不掉,又記起當時對方似是和將軍一道把酒而坐,如今想來都覺得彷彿是一場夢。
“在廚房呢,不過……一般沒什麼事兒她不愛出來,也不愛說話了。”
小二一邊說一邊嘆氣,本還想多感慨兩句,但見對面那公子一副病容,就覺對方身上的憂色比他們還重,許多話莫名就說不出口了,只一會兒拿了不少素食上樓,說是老闆娘聽說將軍的朋友來吃喝特意送的,讓他們以後常來。
常來……不過是為了透過故人去懷念而已,哪怕一點點淵源也好,都是那個人曾經存在過的證據。
……
顧相檀和趙鳶離京時是四月,到鹿澧已是七月盛夏了,這一路他們足足用了比上次多一倍的時間,沒有驚動相國寺的眾人,趙鳶便帶著顧相檀回到了郊野小院安頓。
顧相檀現下大半日都是在昏睡,每天偶爾也就會醒一兩個時辰,精神也十分的差,蘇息和安隱都是想法子熬出稀粥一小碗一小碗的讓他喝下,但是能吞嚥地也不過了了。
到得第三天,觀蘊禪師不請自來,趙鳶也不驚訝,由著他給顧相檀重新診了脈,調整了下方子,期間禪師的眉頭一直緊蹙著,特別是瞧到顧相檀胸口的傷處雖因著照料得當一直未見潰爛化膿,但足足三個多月過去了,卻也毫無半點癒合的跡象,反倒是血絲不斷,整個人也開始起了低燒。
觀蘊禪師嘴上不說,但無可奈何的神色已全寫入了眼中,反而是趙鳶,不見太多感傷,仍是該如何照料便如何照料,就好像顧相檀不過染了點風寒,總有一日會好的。
明明是盛暑,但顧相檀依舊自上到下裹得嚴實,這一日傍晚他卻難得覺得有些悶熱,讓蘇息拿了長椅在院裡乘涼,趙鳶便陪坐在一旁。
眼下二人相伴,反倒是趙鳶的話多了些,顧相檀想看書,趙鳶便念給他聽,又時常說道些這幾年他在外頭歷經的風俗人世,趙鳶向來不善言辭,顧相檀聽著他用平鋪直敘地方式形容那些市井小民的笑話故事,覺得又好笑又違和,但面上還是一派津津有味。
有時兩人也會憶起些京中往事,那些恩怨情仇不過幾月卻好像已經是上輩子發生的了,顧相檀和趙鳶說起都已沒了曾經的憾恨和怨懟。
顧相檀說孟粟有輔星之相,陳彩則是武曲星,不出幾年,必能成一代良臣。
至於貢懿陵……有她在趙惜身邊,自不會讓這天下再混賬如從前。
“你這麼信她?”趙鳶皺起眉,“之前的夢裡也有她嗎?”
顧相檀聽出他言語中的不滿,不由覺得好笑,他顫顫地抬起手,忙被趙鳶握住了。
顧相檀道:“你早就猜到的不是麼?”
趙鳶眉目一沉,緩緩點了點頭。
顧相檀信貢懿陵,信趙惜,但是又不全信,他更信薛儀陽傅雅濂還有慈國公等一干老臣的幫襯,必是能輔佐出一代明君來,萬一到時有些差池,至少顧相檀還給趙家留了一個可能。
憑著那個人的野心和計謀,一旦趙惜難當大任,他必不會袖手旁觀,這也是為何顧相檀留下那人一命的緣由之一,他是大鄴的威脅,也是大鄴的希望,只看貢懿陵怎麼想的了。
顧相檀做事從來面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