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
李晟雖然近幾年漸漸開始攙和寨中事務,同周以棠說話,卻仍然莫名有些緊張,見他沒吭聲,忙道:「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其實我就是隨便……」
「那年老寨主遭北斗暗算,重傷而歸,曹仲昆自然不肯放過四十八寨,」周以棠說道,他吐字很慢,好像須得字字斟酌似的,「趁寨中一片混亂,曹仲昆再次以剿匪為名發兵蜀中,老寨主實在沒辦法,最危急的時候,曾向梁公……朝廷求援。」
周翡聽到這裡,心裡無端一揪。
不知為什麼,她雖然從未見過這位早早過世的外公,卻突然莫名覺得「向朝廷求援」五個字非常沉重。他在十萬大山中帶著一幫人,一手建了一個避難的桃花源,調侃自己「奉旨為匪」,立下三個「無愧」之誓,雖也同梁紹有交情,也有過護送幼弟南渡的功績,但周翡就是無來由地認為,他恐怕並不願意向他們開口,到底逼到了什麼地步,才說出「求援」二字的?
四下一片靜謐,連李妍都小心翼翼地屏住了呼吸。
好一會,周以棠才接著說道:「當時朝廷內憂外患,也正值多事之秋,梁公……梁公……為大局計,實在無能為力。我那時年輕氣盛,為一己私情,擅施小伎,盜取兵符,騙出精兵五萬。」
聞煜輕聲道:「當年是蜀中一呼百應的四十八寨與天塹兩大壁壘保住我朝基業,唇亡齒寒,周先生嚇退北軍未必不是為了長遠之計。」
「多謝你替我開脫。」周以棠短暫地笑了一下,又說道,「我自覺愧對梁公的……多年栽培,便自下官身,又廢去武功,將畢生所學歸還,遁入四十八寨——恩怨其實談不上,你姑姑她可能也只是偶爾想起舊事,還有些耿耿於懷吧?行了,人都死了,沒甚好說的了,這幾日兵荒馬亂,早點休息。」
他說完,隨手拍了拍周翡的手臂,帶著聞煜轉身走了。
東海之濱陰冷的書房中,謝允手中茶杯蓋子與茶杯輕輕撞了一下,「叮」一聲輕響:「我知道李老寨主突然傳來噩耗時,同年周先生便『削骨割肉還於恩師』,退隱蜀中,此後直到梁紹死,再沒露過面,以他的聰明,很可能察覺到了什麼,此中內情,李大當家恐怕都未必清楚。甘棠先生一直預設自己『判出師門』,但若真是如此,梁紹死前,為何要將全部家當交到他手裡?究竟是誰有愧於誰,我想這是一目瞭然的。霍老堡主所中的『澆愁』稀世罕見,與藥谷遺物脫不了幹係。還有山川劍,山川劍之死最為典型,看起來是『懷璧其罪』,但仔細想想,這璧從何來?關於海天一色是武林秘寶的謠言,是從何而起,又是以什麼為作證的?」
谷天璇勾結鳴風樓入侵四十八寨時提過,鳴風樓拿到的失傳的歸陽丹,得到庇護的封無言,好似無師自通了來去無蹤大法的羽衣班,武功進境一日千里的木小喬……全都讓人浮想聯翩。
梁紹付的酬勞,不單能讓這些收錢殺人的刺客甘受驅使,還半遮半掩地織就了一個巨大的假象,能充分發揮江湖人以訛傳訛的想像力。
同明搖搖頭:「固然有些根據,但老衲聽來,恐怕還是你的猜測居多,畢竟死無對證。我且問你,如果當年真是梁紹,他為何任憑水波紋流落各地?」
謝允道:「不錯,他為什麼會任憑水波紋流落各地?為什麼會請來那幾個身份令人浮想聯翩的人來做『見證人』?刺客、活人死人山的殺人掏心之輩……要不是『猿猴雙煞』名聲太臭,想必這個見證人能將天下名刺客都湊齊了。倘若只是保守秘密,難不成不是牽涉的人越少越好嗎?江湖名宿如山川劍等前輩,會在乎刺客麼,那這個『刺』究竟鯁在誰的喉嚨裡?」
同明下垂的長眉輕輕地動了一下:「你是說……」
「四十八寨的李大當家,山川劍之子,吳將軍之女,甚至霍家堡主霍連濤,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