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長身矚目,不爭不執卻自有威勢,一群守衛間更似珠玉落入了瓦礫,孤松俊逸於高嶺。
“這人倒是益發生人勿近了。”沈邑嘟囔,有烈日高懸,半分容易也不見他施展武藝,這回卻是踩著步法,一瞬換影,一把搭上了烏衣男子的肩:“你可算來了!”
馬含光抬眸,光線太強以至他微微眯眼,那本是相當冷厲的眼,眯得修長,卻是令尾梢處稍帶了幾分柔媚與易親近。
“他們可是為難你了?我就說這幫嘍羅最會找麻煩,狗眼都長到了頭頂上,連你的路也敢擋,看來都不想活了!”
馬含光半句話未說,半個字未吐,沈邑已先挽了袖子指著分壇守衛要算賬。
馬含光未制止,卻是沈邑忽地想起來:“君山的那位少主呢?”
“這兒呢。”沈邑還當自己該聽見一聲千嬌百媚的應答,興許還摻著股奶聲奶氣,再一想十二歲也並不小,原就該有這股清脆爽利與英豪之氣。
隨話落,馬含光後腰際鑽出顆腦袋——這一路上是得吃多少苦、抑或遭了馬含光多少刻薄,沈邑心想,怎就磋磨成這副模樣?
伍雀磬梳了雙髻,巴掌大的臉因了纖瘦,焦點全在她一雙眼睛上。
那雙眼睛很靈活,不似一般小姑娘見了生人三分含羞七分帶怯,這話倒非說她不知羞,而是那眸光尤為深。這點倒是與馬含光相似,都是岑黑岑黑的瞳孔,一眼不可辨底。
伍雀磬太瘦,身形都未長開,遑論五官。
她原本氣色尚佳,荊湖分壇練功勤奮以至兩頰總是如桃敷粉,然而病了這一路,嘴唇都白得發青,面上生出黃氣,水靈勁全沒了。
沈邑很吃笑眯眯上來就叫人這一套,伍雀磬哄過張書淮,這回一口一個沈叔叔就更是輕車熟路。
馬含光知道她假,沒準心底裡正對著沈邑那副小白臉指手畫腳,然而馬含光不覺有問題,最好二人你來我往就這樣牽搭上,他本身已被伍雀磬磨得有些煩,更確切地,是被她毫不知情所勾帶出的那些往事。
伍雀磬遇到擅哄人、尤擅哄女孩子的沈邑,船上憋悶幾日,終於有了傾談物件。
沈邑叫她叫“哥哥”,二人研究著稱呼云云,手牽手掉頭就走了,連東越分壇的門都沒進。
走了好大一段距離,伍雀磬才回頭:“馬叔叔你倒是跟上啊,你瞧你腿腳多不利索。”
沈邑面色一瞬間就精彩了許多,瞧了眼伍雀磬,又側目去瞧馬含光,隔著段距離不大不小聲道:“頭先還怕我這兄弟脾氣臭,想不到少主就是少主,治得了他。”
“為何要治?”伍雀磬跑過去,欲挽馬含光的手卻被對方閃開,她因此堆起副假笑,“馬叔叔人可好了哈哈哈。”
沈邑聞言也笑得詭滑,他本就有副白皙且通透的臉,日頭下沾染了光,太炫目反而沒那般深邃的五官,至少不比馬含光的眉目幽深。
因於這海岸待久了,長髮盤高扎髻,嫩紫的衫子,露一截修長白頸,額前幾絲烏髮,兩鬢鴉黑如刀裁。這人笑起時猶勝春風入滿懷,眉如山黛,目含星濤,不知者當他年少風流,實際如瀚海難測,如非此也當不上萬極密使。
單說年齡吧,面上十足生鮮,沈邑還虛長馬含光兩歲。
馬含光裡外都是冰封四季,沈邑無論如何也不與活潑挨邊,但因身邊之人是馬含光,便與伍雀磬一般被迫變得熱情洋溢起來。
他們此行是要往百花坪琳琅莊,目的,自然是接那位一言不合便打道回府的萬極大小姐。
那位大小姐何等特立呢,廖菡枝至少還姓廖,她卻姓孔,孔玎顏。整個東越分壇的弟子都怕了她,因其母琳琅莊主多少還顧念著當年魚水之歡,那位孔大小姐則對萬極所代表的惡勢力深惡痛絕,自稱世間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