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玉體一顫,馮保眉頭微皺,唯獨皇帝卻好似早已知情,那日漸威嚴的臉上透出了些許寒霜。
“再報,錦衣衛千戶刀十三,揭發寧河王府不法之事……該人不遵祖訓,包藏禍心,招納亡命,以重金收買本地巡撫,總兵一干大員,且勾結晉黨,藏兵於五台山中……反形已具……”
“再報,寧河王鑄造印章,私募府兵,且勾連惡教,共得護衛及經歷、鎮撫司、千、百戶所印,凡五十有八,為置備兵器,又遣人往韃靼各部收買皮帳,製作皮甲,及私制槍刀盔甲,並佛郎機銃兵器,日夜造作不息。”
“且該員假傳太后懿旨,曰……奉太后之名起兵入京,清君側,除奸佞,若不早制,將來之患有不可勝言者。”
這一聲聲,一句句。
落在心頭。
頃刻間。
在這慈寧宮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而隨著沈烈將幾份密奏遞過來,讓皇帝,太后,馮公公傳閱過後,那空氣便好似凝滯的叫人窒息。
良久。
隨著沈烈躬身退下,垂手站在一旁。
朱翊鈞便抬起頭,向著太后輕聲道:“母后容稟,因是廠衛上奏,皇兒感到事關重大……如今,朕決意動用內帑,犒賞三軍,並暗中佈置一切,不知……母后意下如何?”
話音落。
李太后玉體微顫,便輕聲道:“皇兒……秉公處置便可。”
朱翊鈞便應了一聲:“是。”
這時候。
皇帝,指揮使便好似有什麼默契一般,一前一後的告退,而片刻後,這空曠的大殿內便只剩下李太后與馮保二人。
一陣冷風吹過。
馮保忙道:“太后不必掛懷,那寧河王假託太后之名,起兵作亂……無非是痴心妄想。”
歷朝歷代,假託皇太后之名起兵謀反的亂臣賊子,那可真是太多了,畢竟清君側,除奸佞的口號。
看起來十分大義凜然。
“奉太后密旨,令起兵入朝。”
這種話聽聽便是了,從三國時期的高平陵之變,鍾會之亂開始,多數亂臣賊子都是這麼說的。
李太后點點頭,玉容不變,可心中卻早已翻起了驚濤駭浪,她自然不擔心皇兒懷疑她這個做孃親的。
可是。
李太后卻聯想到了別的事。
她生的皇兒,她還能不瞭解麼,且不論那寧河王,晉王府和晉黨到底有沒有謀反,可皇帝也表現的太沉穩了。
這沉穩。
讓她這個當孃親的心中有些發慌,讓她覺得有些陌生。
“寧河王謀反……還勾結了韃靼人,白蓮教,還在五臺山中偷偷的打造軍械……”
這事兒還讓錦衣衛打探到了?
李太后怎麼想,怎麼覺得這事兒離奇。
而此時。
李太后在迷茫中,卻忽然想起了武宗朝,那一場世人皆知的寧王叛亂,心中忽然好似明白了什麼。
“寧王之亂……”
那能叫叛亂麼?
那就是一場人為製造的鬧劇!
別人搞叛亂都是生怕別人知道,可當年那位豬一般的寧王,卻鬧的滿城風雨,唯恐天下人不知。
似武宗那般英明神武。
卻一再縱容。
滿朝文武,楊廷和,劉健,謝遷,李東陽,那麼多足智多謀的大學士都假作不知。
從皇帝到內閣,再到百官便好似聾了,瞎了一般,由著寧王瞎折騰,那也能叫叛亂?
那其實是一場……
十分詭譎的文官集團,與皇權之爭,而那蠢豬一般的寧王不過是受人蠱惑的可憐蟲,犧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