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皎心口驟縮。
她心裡麻麻的,半天才忍著喉嚨裡的淚潮,吐出幾個字:「不會的。」
鬱明笑了一下,推她的肩,柔聲與她商量:「那你去睡吧?我真要去練會兒刀了。我真睡不著。」
李皎:「沒事。我正好腰痠,我也不想躺著。我看一會兒你,看累了我就去睡了。你別管我。」
鬱明手指指著她,顫了半天,也沒說出什麼懟她的話來。他瞪她良久,李皎目光平靜,他便知道自己的意志無法撼動李皎。他老婆真要做什麼的時候,他拍馬也攔不住。青年只好無奈地笑了下,摟著李皎的肩往外走。
「望山明」至今下落不明;
鑄鐵大師聶先生答應鑄的刀現在也沒動靜;
「我持」在河西時與西域高手巴圖打架時斷了。
鬱明現在手裡無刀可用,只能隨時留備著一些普通的能及時補給的刀。
他跟李皎說話時推推搡搡笑笑鬧鬧,但他站在院中桃樹下,從武器架上取過刀,人立在樹下,整個人的氣場都在一瞬間發生了改變。不再玩笑,不再放肆,而是專注,忠誠,堅韌。
李皎站在屋外簷下,她看著院中的青年,不覺站直。她覺他此刻的樣子,最為讓她痴迷。他抱著刀的時候,就像抱著愛人一般。正是他這個樣子,當年讓十四歲的信陽公主一見鍾情,再見定心。
少年鬱明離開公主府,李皎追他追出長安。她在長安城外堵住他,向他道歉,請他回去。那個時候,想來,十四歲的李皎,就遇上了自己最喜歡的那類人。
百折不摧,千難勿阻,萬死莫辭。
二十歲的李皎長身玉立,望著院中桃花重重,她捂著腮幫,輕輕笑了一下。
她看青年抱元守一,如亭臨淵。
天上星海橫貫,銀光璀璨,光華暗下復明亮。一片桃花悠悠然落下,落在青年肩上。花落一瞬,如石子濺在水面上,漣漪圈開,鬱明跳起,長刀如曲折的半弧,劃開半邊天。
那光亮,照著李皎的眼睛,讓她心跳陡然狂跳。冷冽的風被刀捲起,李皎之前被鬱明千萬囑咐離他遠一點,李皎沒有靠近,然就這樣,她的衣袂都被刀勢掀起的風浪捲起。
女郎立在明火深處,青絲貼著薄衫,明麗又凌亂。她的臉線條圓滑,一雙眼睛如黑玉珠子般,溫潤而燦亮。她的眼睛裡,倒映著院中霧刀的青年。
狂風大起,桃花亂飛,一重重撲向中心的鬱明。
有若有若無的光罩著他,他像是和她隔著一個天地般,身材修長矯健,每次舞刀,他的動作充滿韻律,他的手臂充滿力量。這種力量帶來的美感,讓李皎光是旁觀,便心有熱潮騰生,激動得無以復加。
她心跳太快。
她捂住了自己肚子。
她一目也不眨,盯著庭院中的夫君看。她眼中光彩流連,他越是英俊瀟灑,她看得越心動。李皎盯著鬱明握刀的左手,目光再瞥向他的右手。她在一刻間目光黯然,到此時,她已經接受了鬱明右手已廢的事實。
雁蒔說的是對的,一個常年握刀的人,手哪怕出一點狀況,日後再補救,也不可能補回他的巔峰狀態了。
來到長安,李皎請了御醫來府中看鬱明的手。手廢過一次後,修好的筋脈鬱明無法靈活運用。對他來說,哪怕右手不是累贅了,他也不可能再用了。李皎費盡苦心,也無法彌補她舊年造成的錯誤。
鬱明倒不怪她,他四年前就有這個認知了。他和雁蒔在河西廝混時,他磨的就是自己的左手。左手不如右手靈活,但現在,他的右手遠不如左手靈活了。
這個錯誤,李皎會記得一輩子。他的右手提醒她,她曾怎麼傷害過他。她日後要好好待他,不能再對不住他了。
鬱明舞完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