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兄要殺我……救我……」
林白眸子驟縮,按著女郎的手一頓,那女郎反手,再緊緊抓住他的手。
這樣執著的生命力,堅韌不拔,惹人敬畏。這樣的執拗,讓他想到當年,自己被父親迫殺的慘狀。原來天下的親人,狠心的豺狼,有時候都是有共通性的。
林白長睫一顫,低下眼睛,再認真地去擦女郎面上汙漬。他擦了這麼久,終於徹底看清楚女郎的容貌。眉目溫婉,如春花靜。這樣女郎,林白印象中,是見過一次的。
原是楊嬰啊。
林白心想。
他垂眼盯她半天,嘆口氣,目中溫和下來:「算了。碰上我算是你好命。雖然你是楊家娘子,但是你都這麼慘了,我不好意思再把你推下不管。」他將女郎背起來,站起身,漫山的搜捕,對他來說都不算事。他撇頭,與趴在肩上的烏髮望一眼。
寒夜中,山風呼嘯,空氣中雜留著青草、落葉等氣息。氣息卷在涼風中,青年背著女郎下山。似是而非的相同機遇,讓他對女郎心生同病相憐感。林白不住溫柔地安慰她:「你這麼想活,就讓我看看生命的奇蹟吧。」
時至後半夜,天氣涼澈,林白救了一面之緣的女郎在山中行走,他同父異母的兄弟,當朝天子李玉,正在宣室殿接見朝臣。
李皎夫妻來到宮中時,被早已等候的黃門領去宣室殿。宣室殿燈火通亮,二人進去入座,鬱明發現之前與自己在楊府門前交手的執金吾左中候也在座。同座的還有其餘臣子,文臣武臣十來人,其中鬱明唯一能叫上名的,只有靠近殿門沖他擠眼睛的雁小將軍雁蒔。
李玉道:「一道坐吧。諸臣都是來談楊家事的,不妨都說說。」
眾臣微凜。
李皎悄然瞥一眼兄長漠然的面孔:兄長勤政,是大魏的共識。大魏三朝皇帝,沒有任何一任皇帝如李玉這般,幾乎將所有精力都投入政事了。李玉沒有愛好,沒有朋友,大約也沒有愛人,他人生大部分時候,都是在宣室殿坐著,批奏摺,見臣子。
以至於到了後半夜,朝臣來宮門前求見陛下。他們發現陛下根本沒有疲累困頓樣,陛下不可能專門等候他們,只能說陛下大約是到了這個時辰,仍沒有就寢。人在宣室殿,依然與奏摺共生。
臣子們真心實意地勸了一番陛下不必這麼拼命:大魏難得遇到這麼一個嚴肅認真不胡鬧的皇帝,不像前兩代皇帝總時不時給他們一頓雞飛狗跳般的驚嚇。他們無比愛戴這位陛下!希望這位陛下長命百歲,一直做他們的主君!
之後才談起楊家的事。
廷尉將一樁樁證據擺出來,把公主府上送去的那位女先生帶上殿。廷尉基本說清了楊三娘與涼國不清不楚的關係後,李皎出面,將博成君在自己府上的事情說出。眾臣譁然,長公主卻給他們提供了一個新思路:會不會一切是楊家大郎的佈局?楊家眼看被朝廷查,楊大郎推出了楊嬰頂罪。
執金吾再匯報。今晚楊大郎出逃的事,也放到了明面上。
眾臣各執一詞,爭吵又交流。李玉一言不發,看在李皎的引導下,他們意見慢慢整合:先封鎖大魏所有關口,擒拿楊大郎回京問罪!
李玉:「愛卿們誰願往?」
諸臣再次一番熱烈討論。
李皎跽坐於只比陛下低一頭的方榻上,在聽到李玉不冷不熱的問話後,她心中有念頭竄起。但在那念頭湧起時,糾結踟躕又覆上。她想到善始善終,這些臣子中,誰最先負責楊家的事情,誰最先清楚楊大郎的陰謀,誰就是那個最合適出京追人的人。但廷尉與執金吾都是被她引導著去查楊氏的,真要論對楊家事知根知底,他們還不如自己府上的侍女明珠。但明珠一個女郎,又只坐在幕後,沒有正面和楊大郎打過交道,是不方便出京協助朝廷追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