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皎一路走過,忽在人群中看到一熟悉人影。她看到林白站在人中,眸子靜黑,沖她微微而笑。
三皇兄……竟也來了?還是跟鬱明在一起的?
她心中一怔,腳步頓了下,在鬱明看過來時,又重新抬步。她昂起頭,看到萬盞燈華,看到紅光千丈。她往前每走一步,就好像把昔日諸事拋卻一分。她的手被鬱明牽著,她漸漸忘記了父母的面容,忘記了燎原的戰火,忘記了城樓上的對決,忘記了林白昔年所受的尊重敬仰,忘記了自己在雷雨中哭泣的無助。她每走近鬱明一步,就不要過去一些。
鬱明慢慢地握緊李皎的手。他迎風而走,長衫飄浮若水。如水般,拂去他心中的塵埃。他每向著燈火明耀處走一步,他心中對李皎的愛意,便堅定一分。他與李皎執手,他的手心冒汗,他的後脊僵直,他的目光明湛。他湛亮幽黑的目光看著前方。想少年習武時的艱辛,想少年公主的驕傲無情,想自己跌入黃河無論如何也尋不回「望山明」時的滿心悲慼……那些都如流水,往後退散。
李皎心想:有他便罷。
鬱明心想:有她足矣。
過往煙雲散,時光如逝水,三兩盞殘酒後,他們那流連顛簸、四處尋找的心安定下來。
鬱明扶李皎登上了馬車。他的手離開她時,一滴淚濺落到了他手上。鬱明當即抬頭,去看那卻扇後的女郎。周圍鑼鼓喧天,到處是喜慶之風。他唯恐自己新婚妻子的悲傷被人發現碰了忌諱,便壓低聲音問她:「哭什麼?不想嫁我?」
李皎忍住了淚意,輕聲:「我是喜極而泣。」
鬱明眼中有了笑意,無奈李皎看不到。他咳嗽一聲,在人催促下站直,不撫慰自己的妻子了:「那你就多哭一會兒,多高興高興吧。你可真是愛我啊。」
李皎:「……你不愛我?」
鬱明鼻子裡哼一聲:「……那可難說。」
李皎:「……」
她滿腔複雜心事被鬱明逗樂,唇角上揚,再落不下淚了。她淚眼濛濛,隔著一層紗,看那英俊瘦長的青年旋身,往車隊前的駿馬邊走去。李皎心兒如揣小鹿般快跳,她掩著面,悄悄看鬱明翻身上馬。再是眾郎君緊隨,一通上馬。
李皎害羞地垂下了眼,靜靜坐好。
禮樂聲喧,新婚夫妻已登車,轉身拱袖,向遠方的皇帝皇后拜別。
皇帝皇后立在宮前高階上,目送長公主一點點離開視線。
洛女偷偷看旁邊夫君的側臉,看他眸色漆黑,專注望著李皎的背影。洛女心中不知作何感,看到諸位女郎又盯著那位俊俏的新婚夫郎看,她幾覺得幾分痛快:這成婚,恐怕只是一個幌子吧?李玉想把他妹妹留在身邊,就隨便給他妹妹點一個江湖人做夫君,不就是為了方便他自己的禽獸之慾嗎?
洛女心中唾棄,眸子垂下。
此成婚之夕,馬車出皇宮,出皇城,走上天街官道。一路上,過青樓畫閣,繡戶珠簾。只見紅氈次第鋪墊,佳人承之而行。那鳴騶清路,盛列羽儀,再兼臺吏二十來人服侍從車後,引得長安百姓紛紛出來圍觀。皇帝的親妹妹長公主殿下出嫁,長安民眾只覺這位殿下的儀仗鋪得極大。儀仗婚車在長安城轉了一圈,每經過路,便有女吏扶車而站,往街兩旁撒銀葉子。
百姓圍上去,譁然去搶。
花光滿路,簫鼓喧空。金翠耀目,羅綺飄香。百姓們一路隨著車馬走,轂擊肩摩,熙熙攘攘,使得光祿勛的兒郎們不得不跟著儀仗隊清路。然百姓們依然熱情高漲,踮起腳伸長脖子,去看那新婚公主和駙馬——
「駙馬生得好俊俏!從未見過駙馬這般俊俏的郎君!」
「我聽說駙馬是江湖人,出自什麼北冥派!」
「對對對,我出遠門時碰見過北冥派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