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既精於劍術、又閱遍天下名家劍法的他,又怎會看不出,她劍招之奧妙精奇、神乎其技處——那是被喻為天下劍術之北斗的天山天玄門門下弟子,才能通曉的精妙劍法啊!
而那位名為柳千寒的先知,不過一介修道練法之人,怎能傳授予她如此精湛純熟的劍藝?
……這一切的一切,都由不得他不去懷疑。
兩月之前,他與冷汐昀剛返回彝國國都泰息翡不過數日,便獲悉來自帝都的訊息——自胤太祖烈武帝駕崩後、失蹤了數百年的修羅令竟然重現於世,而勢力日漸衰微的皇室竟敢散佈訊息於天下:定於兩個月後,在帝都天儀臺召開展令大會,邀約諸國派出代表前來帝都,憑藉武力競奪修羅令!
呵,這位耽溺於女色多年的胤天子啊,他究竟是如何作想的?莫非他當真天真地以為,今日的帝都之內,還真會有如此才能超卓之士、可為他穩保住那枚令天下諸侯為之垂涎的修羅令嗎?
嗬……真是好狂妄的帝王啊,無怪乎大胤王朝會在他手裡頹敗至此了!
今趟他偕同靈紗與汐昀,千里迢迢趕至帝都,此行目的,也無非是為了爭奪那枚象徵帝王權勢、甚至天命所歸的修羅令而已——當年胤太祖烈武帝得修羅令而奪得天下,今朝這枚修羅令倘若落入他之手,不知天下局勢又將會如何變化呢?
他正自愕然失神之際,突聽身旁的黃衣少女略帶遲疑地問道:“殿下,我們此行的目的既然只為奪取修羅令,卻為何還要去拜訪……他呢?”她的語氣裡透出幾許猶豫,“殿下您別忘了,他……他如今可是大胤的國師啊!”
卡索爾唇角滑落一縷不屑的譏誚,冷然道,“國師又如何?也不見他當真為那個腐朽的朝廷做出過什麼政績……”
他語音淡然,然而口吻裡卻透出某種堅定的自信:“他到底是個人,只要是人,就必有所貪、有所戀、有所求、有所執——只要是人,就一定有他的軟弱。”
“殿下,您,是希望他能夠脫離皇室、轉而為您效力嗎?”古月靈紗眉梢攬愁,語音隨著一縷嘆息滑落唇邊,“可是……我想以他的性格,定必是不肯答應殿下的。”
卡索爾不動聲色地一笑,語氣漫不經心:“哦?看不出,他對澹臺皇室竟有如此忠心?”
古月靈紗卻黯然垂眸道:“我也不懂,他三年前便拒絕了胤天子的好意,如今卻又應允做他的國師,究竟有何用意。但是……我清楚他的性格——他是個十分固執的人,一旦做下決定之事,便無人可以改逆他心意。”
然而,卡索爾沉吟了一瞬,卻仿似未信一般,依舊淡淡笑道:“怎麼,你不敢見你師父麼?還是……不敢讓你師父見我呢?”
古月靈紗聞言身子一僵,飛快地抬眸瞥了他一眼,眸光顫蕩,眼裡神色複雜莫辨。
卡索爾識時地頓住語聲,目光卻倏然冷了下去,若有所思地審視著身旁這個少女。
在他犀利而冰冷的目光之下,古月靈紗頓時垂下頭去,未再出一語。
冷汐昀對二人這番短促的爭執置若罔聞,仍舊自顧自前行,眉宇間有著某種沉思的表情。
“汐昀,你在想什麼?”快要接近那片竹林之時,卡索爾突然輕聲問出這樣一句。
然而,緋衣少女卻是一言不發,徑自面色漠然地向前走著,彷彿並未聽見他的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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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間碧竹綿延十數里,竹葉間篩灑下細碎的月影,在瀟瀟夜風中變幻著形貌。
碧篁深處的那間廬屋,便是被傳為天下第一“先知”的柳先生的居處。
在距那廬屋的幾十步外,冷汐昀陡然停下了腳步,遙遙凝視著明昧的燈光下、在竹窗上投照下的那抹蕭疏的淡青色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