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還寄希望於星月教主是一小小官吏,看能不能讓裴琰設法將他拿下,逼取解藥。可萬萬沒有想到,一直對自己狠下毒手、讓裴琰欲得之而後快的‘星月教’教主竟是傳說中的‘鳳凰’衛三郎。
看裴琰及眾人對他的態度,便知他權勢極大,自己縱是指認出他是星月教主,可沒有其他證據的情況下,裴琰能對付得了他嗎?若是一個月內不能將其拿下,自己又如何得保性命?
只是,他既是這般權勢,這般人才,為何又是那般身份,要行那等激烈之事呢?他秀美絕倫的外表下,妖魅孤絕的笑容背後,藏著的是怎樣的怨恨與悲涼?
江慈本是心地單純、天真爛漫之人,由小至大,未體會過愛恨情仇、生歡離憂,就連悲秋吟逝之詞,她也少留於心。今日,身中雙毒、命懸一線之際,又親見這如戲般的官場,如謎一般的人物,她忽有一種隱隱的傷感襲上心頭,說不清也道不明,呆立原地,無法言語。
耳邊絲竹聲聲,喧鬧陣陣,人間富貴,莫過於此。但這其中,又有多少辛酸與苦痛?這人世間,又有多少事,是自己不曾知曉、不曾經歷過的呢?
席間轟然大笑,卻是裴琰輸了酒令,被莊王把住右臂狠灌了三杯,他笑著將一朵墨菊別於耳鬢:“今日可上了王爺的當,要做這簪花之人。”
太子拍桌笑道:“簪花好,少君可莫作摧花之人,這京城各位大人家的鮮花,還等著少君去摘呢。”
眾人聽太子言語輕浮,心中鄙夷,面上卻皆附和。裴琰指著衛昭笑道:“三郎也該罰,我親見他將令籤和莊王爺暗換了,偏沒抓到現行,倒冤枉要喝這三杯!”
衛昭只是斜著身子,嘴角輕彎,卻不言語。
莊王板起臉道:“少君誣我與三郎作鬼,更該罰!”
裴琰來了興致:“這回我非要尋到花園不可。可是在陶相手中?”
右相陶行德一笑,展開手中令籤:“我這處是石徑,少君可曲徑通幽,卻是不能尋到花園了,再罰三杯!”
莊王大笑,再灌了裴琰三杯,裴琰無奈,只得杯到酒幹。又不時有官員過來向他敬酒,他漸感有些燥熱,將襟口稍稍拉松,燭光照映下,他頸間微微泛起薄紅,襯著那永遠笑意騰騰的黑亮雙眸,與衛昭坐在一起,風神各異,軒輊難分,讓園中大部分人的目光不時往這桌掃來。
弦月漸升,賀酒、猜令、笑鬧聲逐漸在江慈的耳中淡去,她清晰地聽到園內一角戲臺上傳來的月琴聲,一段前音過後,素煙歌喉婉轉而起,唱的是一出《滿堂笏》。
江慈望向戲臺,素煙著大紅戲服,妝容嫵媚,伴著歡快的琴音鼓點,喜慶的唱詞,本該是歡欣無比。但江慈卻自她面上看到一抹譏諷的笑容,彷彿她在居高臨下地看著這滿園富貴,冷冷地嘲笑著這滿堂圭笏。
江慈又將目光轉向身前的裴琰與衛昭,一人笑如春風,一人美若春柳,柳隨風動,風擺柳梢,究竟是風吹動了柳,還是柳驚動了風?
這給自己喂下毒藥的二人,這生死相搏的二人,為何,老天要安排自己闖入他們的爭鬥之中呢?
江慈靜靜地站著,人生頭一次,她對戲曲、對酒宴,沒有了濃烈的興趣。
一人從江慈身邊擦過,她側頭一望,是相府大管家裴陽。
裴陽俯身在裴琰耳邊輕輕說了幾句話,裴琰似是一驚,抬起頭來。裴陽又將右手遮掩著伸到裴琰面前,裴琰低頭一望,猛然站起。
他奔出數步,又停下來,轉身向太子行禮道:“太子殿下,臣失陪片刻。”
眾人驚訝不已,不知發生了何事,皆帶著疑問的眼神望著裴琰,就連較遠處宴席上的賓客也紛紛望向正廳。
裴琰卻似視而不見,大步向園外走去。江慈遲疑一瞬,想起之前他所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