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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新帝登基

雙方都是邊打邊罵。

“原先這裡長滿茅草,只有等到七月翻土,茅草才會死,你們但凡有眼,看一看,數一數,除掉大片大片的茅草,得多少年?每畝地裡,都有我們祖輩、父輩的汗!憑什麼官府一句話,最好的肥田就歸你們了?”

“春耕摩土,我們沒有農具,只能遍尋荊藤自制耰具。秋耕得深,我們沒有牛,只能一家老小輪換著拉犁!莊稼活了,人熬死了!好容易荒地變肥,膏田變成你們這些新來戶的了?!”

“憑什麼?這不是強盜嗎?”

“你們罵誰是強盜?地是朝廷的,官府分給我們那就是我們的!你們現在是在我們的田裡頭亂踩,你們才是強盜!”

“不服氣找官府啊!仗著是地頭蛇,想欺負我們這些新戶,呸!我們也不是好惹的!”

“別打啦,啊——出人命啦!”

“老天爺啊,苦日子沒邊,讓我們怎麼活啊——”

從老人、婦人的哭喊聲裡可以聽出,官府把阡陌整齊的良田,分配給才遷入此地的新增戶百姓,世代於此耕種的常居百姓當然不願意。

這意味著往後的日子,他們每家每戶的勞動力都得分開勞作,繼續開墾更偏僻、更遠的荒地,倘若風調雨順還行,遇旱遇澇怎麼辦?

夕陽西下,尉窈一家停止趕路,搭好氈帳後,趙芷讓夫君和女兒看車,她則在視線能看見的地方劈柴。

旅途的任何經歷,只要細緻觀察,都能成為將來歷事的經驗。

比如今天目睹的群架事件。

尉駰在地上畫著整齊如陣的田,給女兒分析道:“官府把整齊有序的良田分給新增戶,難道不知道這樣做會激怒常居戶麼?白天我見那些新增戶一個個面黃肌瘦,和尋常的農人一樣,那他們為何能被官府特殊照拂?”

尉駰非提問女兒,他緊接著講出自己思索的答案:“我認為今日的矛盾,是此地官署故意造成的,真正想佔有這些良田的,是貪官,是惡吏。”

“土地是農民的命,農民一年四季照料土地,卻成不了土地的主人。為了爭奪良田,鬧出人命後,官府就可以依法把今天所有打架的農民抓起來,如此,雙方都成了罪戶。那麼結果就是……良田、房基地盡歸屬權貴,還可以把罪戶發配回良田,繼續出力耕耘。”

“唉——”尉窈聽到這又憤怒,又無力。

她難過道:“阿父,以前我在集市上見到富人欺壓菜農,騎馬的權貴高高在上,踢翻貨攤揚長而去,我覺得那種行為就是魚肉百姓了。可是遠離城市的地方,權貴熟練地操縱律法,用看不見的凌暴手段動輒奪田害命,我才知道什麼是弱肉強食。”

趙芷抱著柴過來,只聽見最後三字,問:“又搶屎?誰啊?”

“哈哈哈。”尉窈的壞心情頃刻退散。

這年頭百姓苦,一般的土匪就絕對富不了,匪徒們只能碰運氣,搶尉窈家這種出行人數少的。

今晚,五個匪徒躡手躡腳來,利利索索死。

尉窈第一次幹挖坑埋屍的活,她出奇鎮靜,根本沒揣測幾個匪徒會不會只圖財。埋好屍,一家三口把土面恢復到和周圍草地一樣,多出的土不能拋在附近,得灑到河渠裡。

等到天亮,謹慎的父女倆在埋屍地又仔細檢查幾遍,才套上牛車又一次啟程。

接下來的路,過雁門郡,穿行石城,走陽曲,進入幷州。

現在的幷州刺史是出身太原王氏的王虯,二百多年後有位傑出詩人王勃,便是王刺史的後人。

“陟彼北山,言採其杞,偕偕士子,朝夕從事……”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尉窈邊走路邊唸誦的,是《小雅》部的《北山》一詩,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