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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9頁

於拓跋珪而言,一開始便只打算利用這位「衛長」作卒子而已。

公羊月心知肚明,為君者,手起刀落少有不見血,他既然敢說,自然已是板上釘釘,只怕故人早已是魂渡黃泉。

為免教同伴傷心,那念頭一起,他便掐滅在心裡。

如此一來,也算是恩怨兩清,公羊月說不上悲慟,但也談不上喜樂,與拓跋珪又寒暄兩句,拱手道別。

但拓跋珪卻並不打算如此輕易放他走,而是舊事重提:「你可還記得,當日夜宴回宮後,你曾答應過要替孤辦一件事?」

語氣雖是懇切尋問,但言下之意卻不容商量。

公羊月向四面觀望,只見草叢伏低處,無風且輕動,不遠處的棚寮中,雙鯉正捧杯飲茶,崔嘆鳳支著下巴瞌睡,晁晨若有所思,心頭不寧,察覺到他的目光,回頭卻笑不出,陽光照暖的午後,本該是慵懶閒散,不該殺機畢露。

「陛下想要我做甚麼?」

————

晉陵郡北有座京峴山,傳聞始皇東巡時曾驚見王氣蒸蔚,未免危及王都鹹陽,便下令遣赤衣囚徒去挖斷龍脈,丹徒縣因此得名(注)。在其西南不足二百里處,便是晉國國都建康,未曾想數百年後,不僅王氣未絕,反有數代王朝於此定都立國。可即便如此,龍脈受損,不保國運,打孫吳起經逢逐鹿天下的亂世,大多並不長久。

晁晨站在京峴山附近的北固亭中遠眺,心裡如是想,換句不好聽的話講,也叫苟全掙扎。

苟全掙扎。

他心中忿忿不平,十分厭惡這詞,然而卻找不到替換,愈近南朝,愈發無力。

此時的京口渡前,不少南來北往,乘舟爭渡的人侃侃而談,說是年前朝廷發國喪,沉湎酒色的孝武皇帝崩於夢魘,但近日宮中另有風聲,講司馬曜其實喪於非命,乃為宮婦扼殺憋死。還沉浸在淝水大捷的喜悅中人們皆扼腕嘆息,如何也不肯接受這荒誕不經的事實。

換作是他,他也不接受,人活著靠的就是一口氣,一個盼頭!可不接受又能如何,自謝太傅與謝將軍相繼辭世後,參戰的豪傑們,至今無非是將軍遲暮,抑或者黃泉白骨,除非上天再生一個英雄——

晁晨把頭轉向另一側,公羊月正同拓跋珪攀談,後者雖穿著常服,但仍掩蓋不住威武與光彩。

蒼天似乎並不眷顧,亦或者英雄投錯胎,不小心成了對頭。

公羊月瞥見他暗自握拳的憤慨小表情,不動聲色讓開步,將好把拓跋珪的視線擋住,心頭猜他是為那一諾而不舒坦。

拓跋珪在青州討要的一諾相助,竟是護衛他往江南微服私訪。

——「護送我,去晉國。」

這想法過於大膽,以至於說出來的那一刻,兩人皆是沉默。一個是真沉默,渴望從對方驚訝的舉止中獲得一絲得意,另一個卻是假沉默,不說話只是因為,除了調侃這位年輕代王「自尋死路」,實在想不出更妙的語句來活絡凝滯的氣氛。

索性閒話少說。

拓跋珪那時說不出的失望,這般出格的想法,怎麼都該得到不凡的回應,可惜只有緘默,這讓他覺得自己被輕視,一時欣賞公羊月平湖無波的鎮定,一時又恨他過於精明,看得透徹,竟不給自己抓把柄的機會,這般直白了當地頷首應下。

——公羊月曾保證四海為家,不以一國居,若是他反應過激,倒是另有貓膩。

這個名義上的「表弟」,總是帶給他驚喜。

眼下,拓跋珪並未察覺到公羊月的小動作,而是沉醉於江南風物,挪不開眼。自打過了徐州,地勢漸趨平坦,但這平卻與草原的一眼看山截然不同,倒像是幾重門遮掩,要一層一層推。

習慣大口吃肉,忽要小刀片絲,一根一根嚼,食不飽時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