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過世的時候朕就躲在寢宮內,他的遺言朕聽得一清二楚,從那時起朕才真正明白了父皇對蔚綰的感情,父皇不進藥、不求醫,全是因為這個死了很久的太子太傅。”
蔚緦聽出他最後一句話說出來時帶了幾分咬牙切齒的味道,不由皺眉:“陛下,你是在埋怨義父嗎?”
方荀轉了轉眸子,定定地看向少年:“朕不僅埋怨,朕還討厭他!所以朕一登基便下令移了梅林,封閉永安,朕要讓他永遠消失。”
蔚緦覺得莫名其妙:“為什麼?”
皇帝的眼神漸漸冷厲:“為什麼?朕也想問為什麼?朕十四歲失父,帶著弟弟在這個皇宮裡費盡心機求存,若不是蔚綰,父皇又怎會對我們如此冷漠,甚至不惜自殘以求速死好早早與他在地下相會,而朕和晏弟呢?那些后妃、那些有點兒權勢的大臣,哪一個眼睛不在盯著我們?皇位又如何,一不小心,坐在那個位子上的人就有可能毫無知覺地躺下,何況那時候朕和晏弟只不過還是兩個未及束髮的孩子!若非老師一力維護,朕這個皇帝又如何能坐到今日。你可知道,初登帝位時,老師叮囑我們兄弟倆同吃同住,連晚上睡覺都不要分開,我們兩人身上都帶著匕首與銀針,匕首是用來對付刺客的,銀針是用來試探飯菜裡是否被人下了毒。。。。。。”
“即便如此,晏弟還是中了毒,他聽從老師的吩咐,連試毒的太監都不放心,無論瓜果點心飯菜都會先吃一口為朕試毒,險些。。。。。。險些因此喪了性命,算來,朕還欠他一條命!”
方荀的臉上帶了幾分悲哀:“便是老師,為了我們也失去了很多,朕還記得有一次宣老師議事,時辰已過老師方匆匆趕來,神情憔悴,面無血色,仔細盤問才知道老師自小青梅竹馬的夥伴過世了,那個人。。。。。。”他沒有再說下去,蔚緦的心口一陣撕裂般的疼痛,想起不久以前大病後的溫涵之曾經對他說過的一番話,那名勇敢的刺客與一顆善良掙扎的心。
方荀似乎也發現自己說得太多了,深吸一口氣急急打住:“好了,想見的你也見過了,我們回去吧!”
蔚緦搖搖頭:“陛下的心結太深了!”
方荀沈下臉:“若非蔚綰,父皇本可以好好活著,朕與晏弟也不必小小年紀便要面對那麼多危險,父皇有能力保護我們。”
少年看著壓抑不住情緒的皇帝,心底掠過一抹憐惜,雖然對他將責任全部推到義父頭上十分不滿,但想想他當時的境況,卻也覺得萬般不忍,自己現下十六歲,十四歲的時候父親與爹爹連下山都不允許,就怕有個閃失。
心口又是一跳,方荀十四歲,那方晏當年豈非更小?十歲?十二歲?那麼小的年紀生活在那樣不堪的環境下,方晏要怎樣做才能修出那種好性子來?
皺皺眉,心疼的感覺油然而生,那個始終對自己溫柔如水的人當年到底經歷過什麼?若能出宮去,自己當是萬萬不能再辜負他了!
眼光掃到了無字牌位後的一個小盒子:“這盒子裡裝的是什麼?”
方荀瞥了瞥:“在土裡找著了一塊白絹,朕便命人放在盒子裡。”
蔚緦沉吟著:“這裡只有靈位,那遺骨。。。。。。”
皇帝轉過身,揹負著雙手面對殿門:“遺骨葬入了京郊皇陵。”
少年嘆口氣,似乎猶豫了片刻,慨然問道:“可否帶我去看看碑墳?”
方荀回頭瞧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向前走去。蔚緦愣了愣,急步追趕:“陛下。。。。。。”
皇帝並不理睬他,徑自往前走,直至走過殿前一條彎曲的青石子路方才立穩,回身定定地看向蔚緦,眼神深幽:“你是想去祭墳,還是認為出了宮便易於逃跑?”
少年怔忡:“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心底泛起了些許疲倦:“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