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軍從厚厚案牘中抬頭,還來不及起身,就聽到外面眾人歡然大呼——
“皇上聖明,萬歲萬萬歲!”
還語帶哽咽感激呢,從軍突然有點啼笑皆非。
熬夜辦公是他的樂趣之一,他從沒要求屬下非得跟著他一同拚通宵不可,他們做什麼緊張得跟鵪鶉一樣不敢回家?現在聽到皇上要他回府休息的旨意,還高興得只差沒有趴在地上行五體投地大禮叩謝皇恩。
害他幾乎快內疚起來了——這一切都歸咎於他。
他嘆了一口氣,起身接過溫熱的銅食盒,“謝皇上,從軍領命。”
開啟食盒,裡頭是一盅人參雞湯和一碟胭脂香米丸子,還有一張皇上親筆寫的小箋。
孩子,夜深了,深夜問題十分多,平安回家最好了……愛你的皇上。
他揉著眉心,哭笑不得。
好吧,好吧,回家就回家。
收拾妥公文,他終於走出兵部大堂,勉強忽略掉身後充滿壓抑的歡呼聲。
唉。
林副將忠心耿耿地陪著他策馬回到府中,從軍躍下馬,將韁繩交給一旁揉著眼睛等候的馬伕。
“沒事早點睡吧。”他交代林副將和馬伕,語氣中難忍一絲愧意。
“將軍也是。”
從軍在月色下信步走向自己居住的玄樓,兩旁草氣花香隱隱浮動,溼潤清新的夜露輕悄悄地在葉間凝霧成珠。
驀然間,他眼角瞥見一道雪白的身影——
“什麼人?”他身形一動,如大鵬鳥般飛快躍起,奔落在那雪白身影前。
“喝!”冰娘差點嚇掉了呼吸。
從軍眨眨眼,迷惑地瞪著她,“你深夜不睡,在花園裡頭做什麼?”
她撫摸著驚嚇過後還微微粗喘的胸口,“我怎麼知道你也還沒睡,在這裡飛來飛去裝蝙蝠嚇人。”
話一脫口,冰娘急忙捂住。可惡,她這張快嘴!真該拿繡花針縫起來。
不過從軍好像沒有被她魯莽的話給嚇到,他緩緩露出一抹饒富興味的笑意。
“我沒有飛來飛去。”他指出,“我只是騰空一躍,這跟飛來飛去差很多。”
她強忍著白眼的衝動,“將軍,是哪一種都沒差啦,我是問你為什麼這麼晚了還沒睡?”
他猛然想起,嚴肅地道:“是我先問你的。”
在接連消失好幾天之後,她總算看到他了,可是沒想到一見到他就是在這麼月黑風高的時候。
以一個肚子餓就會臉色蒼白、脾氣暴躁,呈現出狂亂瘋女人姿態的人來說,現在要她立刻表現出“溫柔婉約”來,還真是一大考驗。
“我……”她輕咳一聲,勉強放柔了聲音,“我換床鋪睡不著,所以就起來隨便走走。”
騙人,床鋪又香又軟,她一沾枕頭就睡得不省人事,好不容易才勉強自己爬下床的……可是她又不能告訴他,她其實是肚子餓得咕嚕嚕叫,不好意思叫醒服侍的小丫頭,只得自己摸去廚房找吃的,卻偏偏迷了路。
“原來如此。”從軍看著她穿著單薄的雪白衣衫,不禁皺眉,“你穿太少了,會受風寒的。”
她低頭一看,恍然大悟,“就是這樣,難怪我覺得越走越冷,還以為是遇上什麼東西呢。”
“什麼東西?”他茫然的問道。
“就是……那個晚上不能講的東西啊。”她神神秘秘地噓著,“你知道的。”
“鬼嗎?”
一陣冷風惻惻吹過……咻……
冰娘渾身寒毛直豎,氣急敗壞地叫道:“叫你不要講你又講,你沒聽說過白天不能說人,晚上不能說鬼的嗎?”
“你自己不也講了。”他很是無辜。
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