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街道上的人很稀少,只偶爾瞧見三兩個路人。
幽芷僱了輛黃包車,車伕急急地向書畫廊拉去。
幽芷自幼習書,從小便對書畫有著極大的興趣,時常去城東的一家書畫廊看看。前幾天她去書畫廊,看中了一幅小楷字,便讓老闆重新用上好的材料裝裱一下,約好了今天去取。
書畫廊旁邊是一家布料店,店面很寬敞,裡頭的貨色亦是很齊全。幽芷取了字,路過布料店,便邁了進來。
那裡頭的夥計同幽芷都是很熟的,一見便勤快道:“三少奶奶,您來了?想挑個什麼樣的?”幽芷擺擺手笑道:“我只是路過進來看看,你不用理會我,忙去吧!”那夥計忙應,卻又不動,仍舊跟在她後頭。
幽芷好生奇怪,那夥計的面色也有些不大自然。她不曾細想,只揀揀新到的布料子,繼續往裡頭走。
到了拐角處,那夥計忽然出聲道:“少奶奶,裡頭的都是陳貨,您早看過了,就不用進去了吧?”幽芷聽那夥計的聲音很是緊張,從前從未有過這樣的情況,愈加奇怪,卻道:“不礙,我再看看。”
然而一進去,卻見裡頭有兩個女子正在說話。她們都是背對著她的,幽芷起初不曾在意。但那些話雖輕,卻一字一句地清清楚楚刻進了她心裡。
那素裳女子道:“陸曼,你果真看見的麼?”玫瑰紅露肩旗袍女子,即是陸曼,嬌聲應道:“那是當然。我就跟在他們後頭,親眼看見沈三少摟抱著一個陌生女子出了聚香苑,有說有笑呢!”素裳女子道:“天色那麼暗,你怕是看錯了吧?聞言三少可是對他妻子情有獨鍾呢!”陸曼“嗤”了一聲,輕蔑道:“什麼情有獨鍾?都是些痴人說夢!有哪個男人不想左擁右抱?新鮮期過了,自然就會膩了。”
她們後面還說了什麼,幽芷一句也不曾聽進去。她只聽見了“聚香苑”,聽見“摟抱”,聽見“新鮮”……
五雷轟頂一般,那件襯衫上的淡淡口紅印子突然躥進她腦海,炸得她似要窒息,無處可逃。之前她拼命讓自己不去想,不去在意,不去猜測,然而這如何可能。陸曼短短的幾句話,一下子便勾出了她內心最害怕的恐慌,她一直不敢面對的現實。
她的臉瞬間刷白,蒼白得不留半點血色,甚至連唇邊的血色都全部褪盡。她恍恍惚惚連站都站不動了,一手緊緊攀著牆,一手死死攥住裱字,軟薄的宣紙底已然戳出了幾個洞,她也全然不知。
她在力氣不曾消失之前,猛地一掀房門簾子,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夥計在後頭不停擔心地喊,她根本聽不見。
全世界吵吵鬧鬧到全部都是陸曼剛才的話;全世界,又安靜到只剩下陸曼剛才的話。
她沒有方向地一直跑,淚還在眼角,不曾流下來就已經被風乾。
清澤,你當真、當真……
陸曼轉過身,簾子因一下子的掀起還在輕微扇動。
那素裳女子有些擔憂道:“陸曼,剛才的話萬一楚幽芷承受不了出了事可怎麼辦?”陸曼哼了一聲,眼波流轉,朱唇啟開飄來一句話:“那不是更順了我的心意?”
她撣了撣旗袍,又是那副嬌豔的笑容,如此不可方物。
(19)
沈清澤這天事務原本就繁忙,一直在處理公文,焦頭爛額。又聽聞路易士同霍姆斯因意見有分歧將楚家廠子的事耽擱了下來,他搖電話給二哥想讓二哥幫幫忙,卻一直不曾有人接。這麼多的不順心事壓下來,沈清澤窩了一肚子的火,板著臉,劍眉緊蹙。
幽芷原來正和素心說著話,見沈清澤回房,素心便起身離開了。
下午聽見的那些話一字一句地在幽芷腦中盤旋,令她不想也無力抬頭望他。沈清澤脫下外衣,隨手掛在衣架上,解開襯衫的頭三個紐扣。他回過頭見幽芷正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