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也還是沒有讓陸敏的數落停下來。
陸敏是潘希年在T大交到的第一個朋友,也是最好的一個。在潘希年飽受憂鬱症之憂,很多不明真相的人或是躲閃或是私下討論她不尋常的狀態時,只有陸敏善良而熱情地給她幫助,給她介紹新朋友,甚至帶她去吉他社參加各種社團活動,可以說也是把她從憂鬱症的泥潭裡拉出來的人之一。陸敏以前從來都不說潘希年什麼,也處處維護她,所以這次她一旦開口,潘希年索性一點也不辯解,老老實實聽她教訓。
也是從陸敏口中,潘希年才知道在自己不告而別的前一個禮拜裡,到底發生了什麼。當初她在費諾和雲來之間無窮盡地被拉扯和煎熬,又最終因為和費諾的一舞而徹底把自己逼到崩潰。她選擇遠走和逃離,但沒想到,留下的攤子給這麼多人帶來了新的煎熬。
她無言地聽著陸敏訴說大家是怎麼用盡一切努力在不驚動校方也不報警的前提下尋找她;費諾每天一個電話,追問潘希年一切曾經去過或者有可能去的地方……說到這裡陸敏說:“有一天下凍雨,地面都開始結冰了,我從蕭暢那裡回來,正好看到費諾的車子嘛……他看到我了,車子停下來。當時也不知道他從哪裡來,就看到一身都淋溼了,問我你還可能在哪裡。希年,當時我們真的是把能想的都想盡了,能找的也都去找了,我是無論如何都說不出來了,他的臉色真難看啊,我從來沒見過有誰的臉色那麼白的,當時我真的都嚇死了,怕他知道什麼不告訴我們,怕你出事……但只能看著他的車開走。後來還是雲來告訴我們,原來他那天晚上去植物園了。天哪,你說黑燈瞎火的,他也不知道怎麼突發奇想開那麼遠的車去植物園的……”
陸敏絮絮說個不停,說到激動處還加上動作。但潘希年聽完剛才她那一番話,哪裡還有別的心思,只恨不得衝去費諾的辦公室,抱著他大哭一場—一為什麼提都不提一句,是覺得她潘希年根本不配知道他的付出呢,還是他就真的為了對母親的一句承諾,做什麼都無怨無悔甘之如飴?
潘希年也覺得開始嫉妒母親的自己瘋了。
宿舍的電話突然瘋狂地響了起來。震得陸敏和潘希年都是一驚,四目交匯,還是陸敏接起了電話:“喂,哪位……啊,是你啊,雲來……希年是回來了……她看起來還好……現在?現在她……”
她說話的同時瞄向潘希年,詢問她的態度;潘希年沒想到雲來的電話追來得那麼快,整個人愣了一愣,還是點頭,伸過了手,示意要接這個電話。
雲來似乎正竭力壓抑著情緒:“希年,是我,你回來了……”
尾音終於陷入微微的顫抖之中,又消失得一乾二淨,接著是大片空白的沉默。潘希年聽見話筒裡先是如釋重負又陡然急促起來的呼吸聲,也沒有別的話說,就這麼站在一邊,耐心地等待著。
陸敏見她太久地不說話,不由得擔憂地投來目光;潘希年擺了擺手,又垂下了眼。
在這片空白裡很多從來沒有想過,或者故意不去想的事情豁然開朗,潘希年正要先一步打破這僵局,雲來終於又一次開口,這次聲音嘶啞了:“回來就好,真是太好了……”
這聲音裡是真真切切的歡喜,沒有任何的懷疑,也沒有任何的埋怨。在這嘆息般的一聲之中,潘希年身子一晃,聲音也啞了:“嗯,我回來了。”潘希年和雲來的再見面。已經是她回來幾天之後的事了。
她一走半個月,說起來不過十幾天的工夫,但再見到雲來,和他坐在同一張桌邊,感覺已經是過了半個世紀那樣陌生。
原來是心境不一樣了。
雲來也消瘦得多了,原來就大而有神的眼睛顯得更大,但之前那種無憂無慮、天真愉快的神色淡去了不少,看向潘希年的目光中,除了誠懇真切的迷戀之外,又新添上恍然大悟和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