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跟如今兗州鄄城外是家莊院裡的管亥有得一拼了,只見他閉著眼睛喘了好一會兒氣,象是在拼命凝聚說話的力量,好半天才開口問道:“宏輔可知,汝家不過故齊大夫之後,而曹氏為曹丞相之苗裔,汝家不過流亡徐州的外鄉之人,而麋氏為土著鉅富,為何老夫會想要撮合三家的婚姻,想以是家為紐帶來連線曹、麋呢?”
是勳微微搖頭,心說這個問題我從前倒是真沒想過。確實論身份、地位,是家跟曹家、麋家還有一段距離,這兩樁婚事不能算很門當戶對,也不知道當初老三是寬是怎麼說服了你的。
陶謙繼續閉著眼睛說話:“休要小覷了你家三兄,他曾從河南服子慎而學……”
服子慎,本名服重,後改名服祗,又改名服虔,乃是漢末著名的儒者,作過《春秋左氏傳解》。是勳心說原來是寬是服虔的徒弟啊,怎麼從來沒聽他說起過呢?這個名頭雖然比“鄭玄弟子”要差上三分,可是在士人群裡也幾乎可以橫著走啦。
只聽陶謙繼續說:“……又從陳國潁子嚴(潁容,也是當時著名的儒者),交遊甚廣。那年他從荊州而來,王巨偉(王融)目為當世奇才,繆文雅(繆斐)引為忘年之交,共署薦書,持來見我。故此,我非止欲以汝是家為麋、曹之紐帶,亦欲重用汝兄,好與麋、曹鼎足而三也。”
是勳聽明白了,原來你別看是寬年紀輕,家世普通,但架不住他學歷高啊,先後拜服虔、潁榮為師,跑徐州來還得到臨沂王家的大家長王融賞識,甚至跟經學家繆斐都能稱兄道弟——看起來,只要略微花點兒時間、精力,自己這位三哥就能在徐州士人當中打出很響的名頭來哪。因此陶謙想要利用他這種學問上的名聲,去制約整天攻訐不休的麋、曹兩家——麋家有錢,曹家有兵,是家有學問,將來還可能有名聲,那就有機會形成一種新的平衡。
而且不僅僅是平衡,三家還互為姻親,就算打也不會象從前打得那麼難看,都各自得留點兒面子。是寬建議,或許陶謙也以為,這樣徐州就太平啦,就不會再出啥亂子啦。
可是結果真能如他們所願嗎?就聽陶謙又說:“汝三兄原本薦汝四兄是文通絕了王氏之約,迎娶曹氏女的,不想宏輔自遠郡歸來,便將宏輔薦於老夫,行此聯姻之計。他沒有看錯啊,宏輔果為當世奇才,只可惜一去兗州,便不肯再回來了……”
是勳心說“兗州樂,不思徐”,我當然不肯回來啦,傻瓜才會辭了曹老闆來伺候你這還不知道有幾天可活的陶老闆哪。但這話他自然不好當面說出來,也想不出別的詞兒可以介面,只好就這麼垂著頭,望著陶謙的老臉,默默無聲地繼續傾聽。
陶謙長長地嘆了口氣,又重複一遍“汝兄誤我”,然後解釋說:“昨日遇刺,老夫甚怕就此而去,子女再難保全,因而想了許多……可嘆啊,百般籌謀,終是無用,當今之世,陽剛凌替、君臣易位、人心淪喪,便姻戚又如何了?為了爭奪權勢,便父子都可反目,想要使麋、曹一心,終究只是痴心妄想而已。麋子仲黨同笮偉明,召劉玄德為臂助,而曹仲恢、陳元龍與你是宏輔,則努力將劉備驅之外郡,你以為我當真老眼昏花,瞧不出來麼?”
啊呦,是勳心說還真不能小瞧了這陶老頭兒,原來我們的諸般謀劃都沒能逃過他的眼睛啊,原來我們在他面前上躥下跳,他就跟瞧猴戲似的,表面上不說,內心可都門兒清!還真是不能被這副老模咔嚓的表象所矇蔽啊!
正跟這兒驚愕得幾乎有點兒手足無措,就見陶謙緩緩地睜開了雙眼,一對渾濁的眸子牢牢定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