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誤了點,我們這一班延誤到十六點三十分。在我們前面的那一班不知道還要延誤到什麼時候,廣播通知旅客去領住宿卡。我父親說:“幸好是買這一班,要是買那一班,想快反倒慢,你原先巴不得買前一班的。”
我們擔心會不會還要延誤,幸好沒有。登機時我父親沒有等到撕票就上梯子,被檢查人員喝住,我父親說:“這邊沒有人撕。”檢查人員說:“我在這邊撕嘛。”我父親上了飛機後過了很久還說:“外面那麼熱,只有一邊在撕票,另一邊也不找人來幫忙!”
第三章 鬼請不到仙 9
父親生病前我主要在做兩件事,一是炒股,二是打球。我從廣州回來後就到球場去,可是這一次我不是去打球的,我只是去見見球場的朋友。
球場的劉主任聽說我父親生病,問:“你父親多少歲了?”我說:“六十多歲。”他說:“那還很年輕。”我說:“就是,跟我站在一起人家還以為是兄弟倆。”他說:“從什麼時候開始生病的?”我說:“過年前,在說頭疼,我說頭疼就忍一下,沒想到病成這樣。”
劉主任順帶講兩天前在球場附近發生了一件車禍,說:“蘇科開車撞倒一個騎摩托車的,那個人的腳到醫院鎖了兩粒鑼絲釘,賠兩萬元還沒有了結。”
回來路上我不斷地想,人家更倒黴,不但破財還要吵架。才這麼想著的時候,一個女的開著摩托車就要來撞我的車,我以為慘了,多倒黴的事情都讓我趕上了,這時候奇蹟發生了,她叫起來,同時把摩托車停住。我從反光鏡裡看到她過了很久才把摩托車開走,她開走後我也跟著開走。
第三天我陪父親去給林教授看,出門前我父親說:“喂,去了以後要不要拿紅包給他,不用多,拿三百塊或者再加一兩百塊。”我說:“問題是這樣一來以後每一次都得拿錢給他。”我父親說:“想一下想一下。”天氣有點陰,他拿出雨傘來,我說:“不用啦,坐車還拿什麼雨傘。”他說:“不用啊?不用啊?”
路上我父親說:“檢查後不知道怎麼樣?”我說:“估計——”他說:“你估計多少?”我說:“估計四百多或者五百多。”他說:“能夠四百多或五百多,那就太幸運了。”
這是我第三次見到林教授,他穿著一件睡袍,跟《赴宴鬥鳩山》裡面的鳩山一樣。他問我父親說:“怎麼樣,爬上樓來累不累?”我父親說:“還可以。”他說:“身子會不會癢?”我父親說:“會,剛開始不知道為什麼,去洗,現在好一點點,這也是症狀是不是?”他說:“你這樣子肯定是前列腺肥大。”
他看了我們帶回來的病歷,叫起來,說:“怎麼開了三個月的藥?開半個月就好!”我父親說:“莊主任和胡主任說三個月後再上去複查。”他說:“不用了,明確了就不用再上去。”他開了一張檢驗單讓我父親去檢查。
走的時候我父親因為我沒有拿紅包給林教授,很不好意思,弄得我也跟著不好意思起來,兩個人跟逃跑似的走了。
我們沒有馬上回家,我開車帶父親兜了一圈,來到郊區一個地方,我父親看到路邊一塊石碑上寫著“夏桂浦”,激動起來,說:“對對對,就是這個地方,這裡就是夏桂浦,當年你祖母到這裡來收租,我還很小,一個人在家裡等她回去。”說:“有一次她擔著擔子去做生意,出事後回不來,趕上要拜祖宗,我向人家借錢買了點東西,學著拜,她回來後可高興了。”說:“到現在一想起祖母,還要哭。”
第二天早上我父親自己到醫院檢查,上午打電話給我,說:“七點就去,還沒八點就回到家裡。”中午我姐姐打電話給我,說:“下午檢驗單你去拿還是怎麼的?”我說:“你想去拿啊?!”她說:“我去拿就我去拿哩。”我說:“還是我去拿,拿後給教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