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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里的椅子邊,同母親討個銅板。有時這四班人同時來到,使得母親招架不住,於是她用了眼睛的嚴肅的光輝來命令,警戒,或交涉;同時又用了口角上的慈愛的笑容來勸勉,撫愛,或應酬。當時的我看慣了這種光景,以為母親是天生成坐在這隻椅子上的,而且天生成有四班人向她纏繞不清的。

我十七歲離開母親,到遠方求學。臨行的時候,母親眼睛裡發出嚴肅的光輝,誡告我待人接物求學立身的大道,口角上表出慈愛的笑容,關照我起居飲食一切的細事。她給我準備學費,她給我置備行李,她給我制一罐豬油炒米粉,放在我的網籃裡;她給我做一個小線板,上面插兩隻引線放在我的箱子裡,然後送我出門。放假歸來的時候,我一進店門,就望見母親坐在西北角里的八仙椅子上。她歡迎我歸家,口角上表出慈愛的笑容,她探問我的學業,眼睛裡發出嚴肅的光輝。晚上她親自上灶,燒些我所愛吃的菜蔬給我吃,燈下她詳詢我的學校生活,加以勉勵,教訓,或責備。

我廿二歲畢業後,赴遠方服務,不克依居母親膝下,唯假期歸省。每次歸家,依然看見母親坐在西北角里的椅子上,眼睛裡發出嚴肅的光輝,口角上表現出慈愛的笑容。她像賢主一般招待我,又像良師一般教訓我。

我三十歲時,棄職歸家,讀書著述奉母。母親還是每天坐在西北角里的八仙椅子上,眼睛裡發出嚴肅的光輝,口角上表出慈愛的笑容。只是她的頭髮已由灰白漸漸轉成銀白了。

我三十三歲時,母親逝世。我家老屋西北角里的八仙椅子上,從此不再有我母親坐著了。然而我每逢看見這隻椅子的時候,腦際一定浮出母親的坐像‐‐眼睛裡發出嚴肅的光輝,口角上表出慈愛的笑容。她是我的母親,同時又是我的父親。她以一身任嚴父兼慈母之職而訓誨我撫養我,我從呱呱墜地的時候直到三十三歲,不,直到現在。陶淵明詩云:&ldo;昔聞長者言,掩耳每不喜。&rdo;我也犯這個毛病,我曾經全部接受了母親的慈愛,但不會全部接受她的訓誨。所以現在我每次在想像中瞻望母親的坐像,對於她口角上的慈愛的笑容覺得十分感謝,對於她眼睛裡的嚴肅的光輝,覺得十分恐懼。這光輝每次給我以深刻的警惕和有力的勉勵。

注釋:

1&ldo;餓殺貓籃&rdo;,一種用細篾製成的、四周有孔的、通風的有蓋竹籃,菜碗放此籃中,貓吃不到,故名。

憶弟

突然外面走進一個人來,立停在我面前咫尺之地,向我深深地作揖。我連忙拔出口中的捲菸而答禮,菸灰正擦在他的手背上,捲菸熄滅了,連我也覺得頗有些燙痛。

等他仰起頭來,我看見一個衰老憔悴的面孔,下面穿一身襤褸的衣褲,傴僂地站著。我的回想在腦中曲曲折折地轉了好幾個彎,才尋出這人的來歷。起先認識他是太,後來記得他姓朱,我便說道:

&ldo;啊!你是朱家大伯!長久不見了。近來……&rdo;

他不等我說完就裝出笑臉接上去說:

&ldo;少爺,長久不見了,我現在住在土地庵裡,全靠化點香錢過活。少爺現在上海發財?幾位官官1了?真是前世修的好福氣!&rdo;

我沒有逐一答覆他在不在上海,發不發財,和生了幾個兒子;只是唯唯諾諾。他也不要求一一答覆,接連地說過便坐下在旁邊的凳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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