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地氣的風如門外慾侵階入室的蒼苔。茶要的不亂:聽一個老茶工講,最好的茶葉要在含陰籠霧的天氣裡,由未解人事的女孩子光了腳上茶山上去採。採的時候不用手,要用口。不能用牙,要用唇去含下茶樹上剛吐出的嫩芽。茶要的不煩:茶本含鹼,本可以清汙去垢,而在這樣的小屋裡飲這樣一杯茶,人會明白什麼叫清樂忘憂,會明白有種溶劑可以溶解心情,可以消化生活。
只要茶的神在,也不一定要這麼多形式。
比如心裡有件大些的事,一通電話,便會有三兩個平日裡也不甚走動的朋友把小屋填滿,一杯茶後,我們便是飽食終日,無所用心,所以來談談棋的神仙,屋頂上的天空或是屋門外的世間便是我們著子的棋盤。待茶漸無味,天漸泛白,心裡的事情便已被分析得透徹,一個近乎完美的計劃便已成形。走出屋子,這盤棋一定會下得很精彩。
再比如,心裡實在不自在,七個號碼接通那個女孩:“心裡煩,來喝杯茶,聊聊好嗎?”如果人是長在時間裡的樹,如果認識的朋友經過的事是樹上的葉子,她和我之間有過的點點滴滴的小事,說過的雲飛雪落不經意卻記得的話便是茶。這個時候,你我之間不屬於尷尬的沉默便是泡茶的水了。話不會很多,聲調也不會很高,我可以慢慢地談我所體會到的一切精緻包括對她的相思,而不會被她笑成虛偽。
這茶也可以一個人喝。“寒夜兀坐,幽人首務”,自古以來,一個人喝茶是做個好學生的基本功。一杯泛青的茶一卷發黃的史書,便可以品出志士的介然守節,奸尤的驕恣奢僭,便可以體會秦風漢骨,魏晉風流。不用如孔丘臨川,看著茶杯中水波不興,你也可以感知時光流轉,也可以慨嘆:“逝者如斯夫!”
酒是另一種生活。
陽光亮麗,天氣好得讓人想唱想跳想和小姑娘打情罵俏想跟老大媽們打架罵街。小酒館不用很堂皇,甚至不用很乾淨,但是老闆娘一定要漂亮一定要解風情,至少在飽暖之後能讓你想起些什麼。“壚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髮髻要綰得一絲不亂梳得油光水滑,衣服要穿得不鬆不緊,至少在合適的角度可以看見些山水。菜的量很足,酒的勁很大,窗外的人很吵,偶爾閃過的花裙倩影可以為之盡一大杯。人很多,店很亂,如果喝多了吐出些什麼沒人會厭惡,如果用指甲清清牙縫或是很響地打打飽嗝沒人會在意。
這樣的時候,最好有朋友,可以一起大塊吃肉大碗喝酒,憧憬著將來可以一起大分金分騙來的小姑娘。高漸離是酒保,樊噲是屠夫,劉邦是小官吏,劉備是小業主,朱元璋是野廟裡的花和尚,努爾哈赤是林子裡的殘匪頭目。杯中無日月,壺中有乾坤,我們可以煮酒論英雄,說“兒須成名酒須醉”。看著窗外的俗漢,想起自己的老闆,想起小報裡的名流,“唉,世無英雄,方使豎子成名!”看著窗外的醜婦,說起辦公室滿臉舊社會的女孩,說起黃|色邊緣上的雜誌封面,“唉,世無美人,方使豎子得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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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時候,也可以和自己的老婆喝。有些女人是天生的政治家,有些女人是天生的酒鬼,只是這兩種才能很少能在這個男人統治的世界裡表現。酒能讓女人更美,能讓她頰上的桃紅更濃。酒能讓女人更動人,能讓她忘記假裝害羞,可以聽你講能讓和尚對著觀音念不了經的黃故事,而不覺得你如何下流。這樣的時候,也不妨一個人幹三大杯,唱“把酒當歌,人生幾何”,撿幾個自己賠得起的杯子摔摔。
茶是一種生活,酒是一種生活。都是生活,即使相差再遠,也有相通的地方。
酒是火做的水,茶是土做的水。
籌桄之後,人散夜闌燈盡羹殘,土克火,酒病酒傷可以用杯清茶來治。茶喝多了,君子之間淡如水,可以在酒裡體會一下小人之間的溫暖以及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