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我這裡。”她剛露臉阿佳就說:“這段日子你來做飯。”
“阿佳,我行嗎?”她的語氣顯得欲擒故縱,她早就厭惡縫茶包了,她不停地摸自己粗糙的雙手。
“行,我們藏人的飯,平日裡沒漢人那麼複雜,就是清茶、糌粑,你只要熬好茶就行。”
從此,玉珍便走進藏人的廚房,除了鹽巴、茶葉外,少了漢人生活中的許多佐料,牆上掛有十幾把舀水的銅瓢,架上擺了十幾口羅鍋,灶臺上安有兩口大鍋,至此,縫茶包的辛苦日子結束了。一段時間下來,機靈的玉珍很快知道了白阿佳的私生活,這些私房話是最初同甲注娃們一道睡在男女混雜的地鋪上悄悄告訴鄭雲龍的。當聽見縫茶包的女人在他們的耳邊發出快樂的呻吟而不到半年的日子裡,她們就連工錢都不要就偷偷大著肚子離開這兒。玉珍一直擔心偷偷離開,每次高潮的時候就要鄭雲龍體外排洩。她還告訴鄭雲龍,汪家鍋莊在康定幾十家鍋莊中是中等規模的鍋莊,鍋莊的女主人藏名叫益西德珍,漢名叫白秀英。丈夫七年前患包蟲病死的,死的時候肚子凸起像一個懷有三四個胎兒的孕婦。白阿佳聽醫生說他丈夫是生吃了太多的風乾牛肉導致死亡的,但她也特別喜歡生吃風乾牛肉,只是每次吃了之後喝一些白酒,她認為白酒能毒死牛肉裡的白蟲,後來這個鍋莊就一手由白阿佳來打理。從白阿佳每天演戲一樣的生活中玉珍觀察到,她是個無所不能的女人。用看門旺堆的話說,“鍋莊是藏商、漢商和鍋莊主發出三種笑聲的四合院。”白阿佳諳熟牛皮、藥材、茶葉的行情,無論藏地來的藏商和漢地來的漢商只要走進這個四合院子,他們就像中了魔法,她像打馬花的花蕊一般吸引著嗡嗡直叫的“蜜蜂”。不懂官話(漢話)的藏商將運來的牛皮、羊皮、藥材全都委託阿佳與漢商交涉,每筆生意下來,藏商和漢商都很滿意。玉珍在看門人總結的基礎上補充說:“在一陣陣討價還價和打情罵俏的笑聲中,白花花的銀子就流進了阿佳的腰包。”
7 馱腳娃(馬幫)的家園——鍋莊(3)
每晚只要聽見老旺堆咔嚓一聲關上鍋莊的橫木門閂,阿佳就在峨樟木做的包銀木碗裡酌酒小飲,不過把吃風乾牛肉的習慣一部分改為嚼奶渣,藏式矮腳桌上平日裡常常擺著一堆白黃白黃的奶渣,豌豆般大的奶渣嚼在嘴裡發出咕咕的脆響。看見白阿佳一口整齊的牙齒,玉珍問是不是跟嚼奶渣有關,阿佳不置可否,將一雙舊的羊毛襪子線頭拆開重新綰成線團,說:“這是給孩子們準備過冬的穿戴。”酒喝到盡興時便給玉珍講些私房話,“哎,要是老頭子不死,我就沒有這麼累了。”她愛把這句話掛在嘴邊,像是在懷念親人,但表情又格外地樂觀。
“阿佳,你年輕漂亮,就再沒有想過找個伴嗎?”玉珍見她開心時就試問。
“老頭子走的時候女兒十歲,兒子才七歲,丟下這麼大的家,死鬼在世時對我很好,我從沒有考慮再嫁,再說,我也不想再嫁人,死鬼汪登把我的愛一起帶走了,我知道他在天上等我,與他見面是遲早的事,等我找到天堂入口處的時候,那些‘騷騾子’就死心了。”說完便打一串響亮的哈哈,彷彿鍋莊的房簷屋角都能聽懂她的笑裡含有某種秘密,同時眼角掛著懷舊的淚珠。玉珍意外地感到,藏人的樂觀豁達和對生死的泰然自若是如此的從容淡定,這對生活在漢地的人而言,藏人就像神話《聊齋》《封神榜》裡的人物一樣,在今生和來世間穿進鑽出,豪無懼怕。“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