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那個美;長興坊韓家的櫻桃畢羅,外皮透明酥軟,能透出櫻桃顏色來;還有平康坊北曲鄭家的七返糕,麵糰抹上酥油反覆摺疊七次,先蒸再烤,吃的時候每一層都能完整揭開,手藝堪稱奇絕。師兄又不怕跑腿麻煩……”
這一天正好灶上沒米下鍋,朝食一人一瓢涼水,兩人都腹中空空,但誰也不說餓。十三郎反覆追憶他曾吃過的美食,公主恨不能捏一團布塞進他嘴裡堵上。
宮中日日宴飲不休,御膳供海陸之珍饈,奉萬國之奢味。龍肝鳳髓,麟脯豹胎,哪個不是吃厭了懶得看上一眼,乳母們為了讓她多吃一口想盡辦法。
如今真的嚐到飢餓滋味,方才知道隨時有東西可吃是多麼難得。十三郎歷數這些坊間賣的小吃,曾經她只會嫌髒,現在聽聽就垂涎欲滴了。
十三郎叨叨一會兒,見她面露慍色,隱忍欲發的樣子,立刻識相地閉嘴,撣撣僧袍,拿了自己傍身的鐵缽:
“哎呀,小僧出門化緣去了,公主自便吧。”
說罷溜得無影無蹤。
萬壽公主無處可去,獨身一人被留在荒寺之中,雖是白天,仍隱隱有些害怕。加上餓得心煩意亂,她一邊用“此乃我先祖離宮”來壯膽,一邊四處閒逛。
此時翠微寺荒廢幾十年,殿堂禪房多傾頹,內裡傢俱陳設等物早被人搜刮乾淨了,僅留下一些比丘、文人題在壁上的酸詩。
公主看了一會兒,只讀到一句“龍髯不可望,玉座生塵埃”尚可。又有一些壓不上韻腳的奇怪歌詞,如“雁行叄,美人歸,素顏乘輿奪春暉”等等不可勝數。
轉頭又進一間院落,但見房舍衰敝,四處卻清潔平整,看起來似乎有人居住的樣子。公主進去轉了轉,見院中衣架上晾著一領竹布青衫,領口已經磨得有些發白了。原來是韋訓的住所。
公主面上一紅,本應立刻離開,可終究好奇心壓過了教養,又多瞧了兩眼。不看則已,那禪房敞開的大門裡竟然堆著半間屋子的竹簡木牘,車載斗量,目測千斤以上,不知從何而來。
魏晉之後,紙張逐漸取代了簡牘,成為世間書寫傳遞文字的主要載體。誰還在使用這麼笨重的書冊?
公主撿起一卷展開欲讀,不想手勁略重,穿在木片上的細麻繩當即朽爛,一卷書冊嘩啦啦散落在地。
並非新制,乃是古人所著嗎?
公主靈光一閃,忽然明白了這些東西可能都來自前朝古墓之中。
“那小賊不盜財寶,挖來那麼多簡牘是做什麼……”
這些書冊不沾墓土,不生蛛網,可見是日常閱讀過的。廊上放置幾個大瓦盆,用清水浸泡著一些字跡模糊、朽爛不可讀的斷簡殘篇,又不知是作何用途。
公主好奇心起,坐在廊下看了起來,誰知一讀之下大失所望。書冊內容絕大多數都是道教經文、秘典之類,不乏方術煉丹之類荒誕言語。宮中那些旁門左道的方士們說過太多了,實在煩不勝煩。
沉迷煉丹和方術的王孫貴戚常見,但都是年邁體衰的中老年人。人到暮年恐懼天命,才會想到修仙養生,以求不死,秦皇漢武無不如此。英明神武如太宗皇帝,也在晚年信了天竺方士羅邇娑婆的鬼話。
這韋訓年紀輕輕,看起來勉強二十歲,弱冠少年千辛萬苦收集這些幹什麼?當即丟下書卷,不再理會。
到了晚間,師兄弟兩人終於陸續回來了。
韋訓胳膊上扎著一條白麻布,一臉促狹的笑容。
公主見他的表情就覺得有點生氣,問:“你這是作甚?”
韋訓笑嘻嘻地回答:“天子敕令,全城都給公主戴孝呢。”
公主聽聞大是窘迫,面生粉暈,尷尬到無地自容。
這傢伙明明離開長安時就能摘下白麻布條,卻偏要一路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