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尓哈朗按例來給皇太極拜年,當時我聽說他來,便故意去中宮湊熱鬧。他倒不失為聰明人,見到我時雖面露驚訝之色,卻也總算沒有當場大呼小叫,仍是鎮定自如的給我行了禮。
這以後皇太極去各貝勒府還拜新年之禮,單隻去他家的時候我一同跟了去。皇太極對我的身份未加多提,濟尓哈朗也是聰明的索性裝起了傻子。我心裡唸的是他夫妻二人對我的恩情,只是沒想到兩年多未見,烏塔娜竟已久病纏身,臥榻不起。
烏塔娜的病勢在過年後亦未見好轉,皇太極瞧著我的面子,還特意派了御醫隔三岔五的過府問診。可烏塔娜的身子卻仍是一日不如一日。
“側妃,我求你件事。”烏塔娜的臉隱在昏暗不明的陰影下,聲音低啞而又空洞。
“什麼事?”“聽說我妹妹蘇泰降了?”“是。”“那麼……我在這裡求你……”她突然掙扎著從床上爬了起來,在我驚訝間,竟是強撐著跪伏在床頭,“求你,懇請大汗,把蘇泰……許了我家貝勒爺!”求你……把蘇泰……許了我家貝勒爺……
“濟尓哈朗的大福晉仍是沒好轉麼?”皇太極漫不經心的問話打斷我的思緒,我茫然的轉過頭來,腦子裡晃動的全是烏塔娜跪伏的削瘦身影。
把蘇泰許給濟尓哈朗!
只有自知大限將至,才會如此忍痛哀求吧!
希望妹妹能夠代替自己,延續幸福……長久的陪伴在自己心愛的男人身邊。
怎麼那麼傻呢?我怔怔的想,深愛一個人是可以隨意被取代得了的嗎?縱然相似又如何?她都沒有問過濟尓哈朗願不願意,便一廂情願的做出了決定。
“悠然!”皇太極緊張的喚了一口,倏地丟下扇子撲了過來,捧住了我的臉,“怎麼哭了?”他焦急的凝望著我,眼中盛滿擔憂和自責,“想家了?不……你別……別丟下我!”他遲疑的說完最後那句低語,慌張的神情一覽無遺。
“不……不是。”我抽噎起來。
其實傻的人又何止烏塔娜一個,我同樣也是……
“昨天烏塔娜懇求我,把林丹汗的多羅福晉許給濟尓哈朗……她只怕是撐不過這個月了。”我的眼淚流得更兇,怎麼也止不住。
皇太極似乎已是方寸大亂,邊拿帕子替我拭淚,邊胡亂應道:“那便應下就是了,多羅福晉本就是她的妹妹,許給濟尓哈朗合情合理……”“不……”我哽咽,強忍著收住眼淚,目光牢牢的盯住了他,有些心痛,有些惘然,“你沒見過蘇泰,所以才答應得如此爽快……蘇泰她、蘇泰她……她的長相……”我咬著唇,直到牙齒將唇咬出一排深深的牙印。
“我知道,我知道……”他似乎還是不能明白我在說些什麼,卻為了安撫我的傷心,一個勁的說,“總之,我準了,你回頭轉告濟尓哈朗家的,等多羅福晉一到盛京,我便替她和濟尓哈朗完婚。”“皇太極!”我又氣又急,噌地從炕上跳了起來,眼淚早沒了,取而代之的卻是鈍刀割肉般的痛。
說不出口,還是沒有勇氣問出口嗎?可是……不問的話又怎知答案?
我張嘴結舌,想著該如何挑選用詞,儘可能裝出波瀾不驚的姿態把蘇泰的事講出來。
“瞧你!憋得滿臉通紅!不過是件小事,至於把你急成這個樣子嗎?”皇太極似笑非笑的望著我,見我木頭一樣直挺挺的半跪在軟席上,忙拖我起來,“不許跪著,小心傷了膝蓋。”側著頭睃了我兩眼,忽然無奈的嘆口氣,“你呀……”他拖長了聲音,轉身走到書案旁,在一堆奏摺中翻了一陣,最後抽了一卷紙軸遞給我:“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的心思全寫在這上頭呢。”我掛著淚痕,困惑的瞥了他一眼,見他目光溫柔,不似玩笑,便伸手接了過來。
卷軸緩緩展開。
猛地一哆嗦,手裡的卷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