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分都是豔俗的黑女人。整條街就像燒起來似的,佈滿了絳紫、嫣紅、明黃和玉米苗長個兒時那種油綠。他們大汗淋漓,面板油光光地顯出咖啡色、金黃色、紅褐色、紫褐色……汗水順脊背往下流,顏色被潤染得越發豔麗……儼然舞蹈的色彩之火。沒有任何畫家可以捕捉住這色彩的舞蹈。
暗笑 第十章(3)
黑人說話時,那好聽的樂音本身甚至也彷彿帶有斑斕的色彩。愚蠢的美國畫家!他們竟不約而同地忽視了這色彩的盛宴,全都屁顛兒屁顛兒追隨高更到了南太平洋因畫家保羅·高更在南太平洋塔西提島長期創作,故作者這樣寫。……譯者注。布魯斯寫過一些詩,還好波妮絲不知道。還好誰都不知道。誰好意思承認自己寫詩?我們需要的是明白怎麼生活的人!要不然,誰來繼續讓這個世界旋轉下去?身處新奧爾良的布魯斯,已不需要詩歌來抒情了。
真他媽的熱!
布魯斯想到他居然也寫過詩,捫心自問,覺得很滑稽。
比如,他寫過:
白天我將自己耗盡
夜晚隨潮水的低語低語
我傾倒 為了海水日光白晝和搖擺的船
直至血液凝固
可這血液 註定湧出傷口又注入海洋
也滲透進土壤
海岸被染紅了
海水親吻它的時候
也把自己染紅了
這什麼意思?
就是隨便一寫,別太認真了。你管它什麼意思呢?
或者……
對我說
讓我將你嘴裡蹦出的字眼在喉唇間玩味吧
對我說
三個 十二個 一百個 或是歷史上所有的字
請不停對我說話
真是一堆破句子。
過去在新奧爾良人們可以看見一種鐵柵欄,它沿街鋪展開去,穿過潮溼的磚牆繞過陰涼的露臺……柵欄的影子在牆頭舞動的景象美極了。可是不久以後,某一天,這一切溫煦美麗的舊日景象都將被工廠代替……這不可避免。
布魯斯在新奧爾良的一家便宜旅店裡住了五個月,長期與上下竄動的蟑螂群居,與住滿黑女人的大樓不過一街之隔。
夏日炎熱的上午,布魯斯就赤身*四仰八叉地賴在床上,等待可能會來也可能不來的河風。一街之隔的那幢樓裡,有個黑女人每天清晨五點就要起來做伸展運動。布魯斯一翻身就能從床上的這個角度看見她。有時她獨眠,有時她留宿一個黑白混血的男人。如果是後一種情況,那麼清晨五點;便是兩個人一起做伸展運動。那是一個肋腹精瘦的男人。女人則有一具柔軟苗條的身體。她知道布魯斯在看,並且不以為意。再者說,布魯斯看她,和布魯斯看一棵樹苗兒或者一隻小犢子在草場上玩耍,確實也沒什麼太大的兩樣。
他起床後一般沿著旅館前窄長的街道去河岸邊的另一條街,花五分錢喝咖啡吃烤麵包卷。當然也要想想黑人的事情。比方說,北部的那些個人都是怎麼回事?一說起黑人來他們不是惡語相向就是突然顯得悲天憫人,源源不斷地往外傾倒誰也不需要的憐憫。南邊對黑人的問題彷彿理解得更到位。“哎喲,幹嘛大驚小怪的!讓他們去。又礙不著我們什麼!”在這裡,黑白群體之間的氛圍很鬆弛。混血隨著大河一起緩慢平靜地流淌著。
儼然一種慢舞,樂音繞樑,船隻滿江,載了棉花玉米和咖啡。黑鬼們懶洋洋地嬉笑著。布魯斯記得自己一度看見過一條這樣的句子……此句作於黑鬼一名:白種詩人到什麼時候才能理解為什麼我們走路那麼軟綿綿地好看,為什麼我們看到太陽就能笑得那樣真誠?
真熱。太陽如一鍋黃湯高掛中天。這地方潮溼炎熱,下不下雨沒什麼區別……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