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著一種救世主的悲壯，莊嚴地措辭：&ldo;苔西小姐，有件事你必須知道。你的下巴上，有一粒米。&rdo;

……

預想中的羞愧與感激都沒有出現在她的臉上。苔西小姐平靜地、甚至有些茫然地反問我：&ldo;所以？&rdo;

&ldo;……所以？&rdo;我腦中一片空白。

&ldo;這妨礙到你了嗎？&rdo;

我愣住了：&ldo;嚴格來說倒也沒有……但是……&rdo;

&ldo;這妨礙到其他任何人了嗎？&rdo;

我的背上開始出汗：&ldo;苔西小姐！請聽我再說一遍！你的下巴上‐‐&rdo;

&ldo;有一粒米。我聽見了。&rdo;她微笑著點點頭，那該死的米粒隨之危險地顫顫悠悠，卻就是不肯脫落，&ldo;喬尼，你太焦慮了。&rdo;

我豈止焦慮！我覺得自己快要室息了！

&ldo;為無關緊要的事情產生情緒彼動，是不成熟的表現。&rdo;她溫和地、語重心長地說，&ldo;冷靜下來想一想，就算這粒米不摳下來，你會因此而產生損失嗎？&rdo;

我冷靜下來想了一想。

我並沒有損失。

是的，即使這粒米一輩子長在她的下巴上，我也不會掉一滴血、丟一塊錢。

就像聖誕樂團的錯音，就像茉莉削斷的鉛筆，損失都是他們的，與我並無關聯。

可我無法忍受啊！

&ldo;不行，我受不了。&rdo;我幾乎是呻吟著撲過去，試圖摳下那粒米。然而手臂剛剛伸出，就被苔西小姐牢牢抓住了。她的勁兒比我大，抓得我動彈不得。我哭了。

苔西小姐替我抹去眼淚，宣佈道：&ldo;我不會弄掉這粒米的。這是我給你上的最重要的一課。&rdo;

我緊盯著那粒米，努力地深呼吸著。

&ldo;等你再長大一些就會發現，這世上還存在許許多多的不平衡、不完善、不合理，但它們並不會為你而改變。&rdo;她溫柔地說，&ldo;它們會永遠存在下去，你必須學會與它們共處，才能獲得心靈的平靜。&rdo;

我依舊盯著那粒米。一分鐘、兩分鐘……

我的呼吸逐漸平穩下來，淚水也風乾了。

我忽然想到了很多，關於存在於不存在，合理與不合理。

我感到自己在這一刻獲得了新生。

是的，這粒米會永久地存在下去。直到明天，直到下一年，直到我畢業、長大、老去，它都會牢牢地粘在苔西小姐的下巴上，紮根在我的人生裡。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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