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麼妹一面掐,一面嘀咕:小蕨菜你不疼吧,疼你就吱一聲啊。

其實她也知道,這類時令野菜的使命就是被人類吃掉,不吃的話它們會長得又老又大,陽光雨露不夠它們生存,沒多久都會自然死去。反倒是掐幾水,它們會越長越好,還能保住根系,來年春風吹又生。

當然,最後就是她們掐了滿滿三筐蕨菜,人手一把小野花,頭頂一個花環,而跑去三里地以外的洪水塘的競爭對手們,還沒回來呢。

***

崔老太把蕨菜焯水,焯去裡頭紫紅色的苦苦的東西,再用涼水浸泡一個夜晚,第二天就能吃啦。撒上蒜蓉,用鹽巴醬油攪拌均勻,滴兩滴清油和自個兒釀的梨醋,一碗香噴噴酸爽可口的涼拌蕨菜就能上桌啦。

因為家裡孩子多,也不放辣椒。

春苗往外端菜的時候,趁機塞了一小段進麼妹嘴巴里,「別出聲。」

那清脆的肥肥的口感,好吃得眯上大眼睛,大腦袋不住的點,保證不出聲。

「麼妹吃啥好吃的?給三伯也來點唄。」原來是崔家父子倆回來了,推著腳踏車,後座上還綁著包袱,春芽屁顛屁顛過去,聞啊聞的。

崔建軍點點閨女的鼻子,「別聞啦,沒東西,等爸爸領了工資就給你們買糖吃,啊。」

春芽扁扁嘴,乖乖點頭。都窮慣了,沒吃過什麼好東西,也就不會覺著現在的日子有多苦。

「咋說,工作沒出岔子吧?」崔老太在打滿補丁的圍裙上擦擦手。

父子倆同時搖頭,倒更像兄弟倆。從這個月一號開始,崔建軍開始去市三紡織廠上班,崔老頭也恢復原職,繼續回郵政所上班了。平時他們都捨不得回家,怕磨損車子,只每個週末回來。

幾個孩子把腳踏車鈴按得「叮鈴鈴」的響,清脆極了。這可是整個牛屎溝第一輛飛鴿牌二八腳踏車,雖然比不上「永久」和「鳳凰」響亮,雖然是所長家淘汰下來的二手車,但崔家人依然愛惜得不行,除了上班的崔老頭誰也不能騎。

去年,楊發財也買了一輛,還是永久牌的新車,聽說腳踏車票還是他抓投機倒把得的獎勵。村裡人可羨慕得不行,都盼著哪天自家也能抓抓投機倒把,捯飭一輛呢。

辛辛苦苦大半年不如抓一次投機倒把,風氣就是這麼搞臭的。

崔建軍去了紡織廠報導,果然如廠長說的,不用幹體力活,專門負責盤查進出車輛人員,防止夾帶建築材料。這年代的鋼筋水泥可是國家戰略物資,由市裡統一計劃,多是不可能多,少了卻得賠。

值夜班的時候也方便,大門一鎖,人就睡活動板房裡,還養了一隻大狼狗,外頭有個風吹草動他都能聽見。因為出了鉑金的事,現在領導們草木皆兵,夜班都是三個人一起上,「有啥事大家都照顧我腿腳不好,我只在屋裡就行。

崔老太鬆口氣,又問老伴兒,「所裡沒人為難你吧?」

崔老頭木訥的搖搖頭,從懷裡掏出一個還帶體溫的銀白金屬圈,跟戒指似的,只是比戒指寬,上頭有密密麻麻的馬蜂窩似的針眼。

崔老太老臉一紅,上次回來的時候看見她用的頂針已經爛得套不住了……倒難為他用心了。

麼妹和春芽正把頂針往她胖胖的短短的手指上套,從小指到拇指,都綽綽有餘,一動就掉。不過襯著那青綠色的指甲和指尖,還挺好看。

「快收起來吧,別讓孩子弄丟咯。」

崔老太哭笑不得,抓住她們綠綠的手指,「掐完蕨菜得立馬洗手,以後洗不掉就變成小綠人咯。」

麼妹懵懂道:「我不怕,我叫崔綠真,就是綠的鴨。」

眾人被她清奇的腦迴路逗得哈哈大笑,寬闊的大院子裡,飄蕩著崔家人的笑聲,這日子真是越來越興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