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跟他有過過節的人實在是太多了,牛屎溝的,治安隊的,以前的被他搞家破人亡的倒爺……直接多到他一時半會兒都數不過來。誰都有可能,要在裡頭找一個最有可能的,無異於登天之難。
要不是他跟張愛國搭上線,讓這位公社主任給他安排份工作,現在早回家種地去了!
公社武裝專幹能幹啥?以前有槍,還能在普通社員面前耀武揚威,現在槍沒了,民兵小分隊也沒了,這就是份閒職,在正經公安面前,那是屁不敢放一個!
這兒看看,那兒瞅瞅,愣是沒他能下嘴的地方,他只好灰頭土臉,找個陰涼地兒抽紙菸,抽到身上錢也沒了,這才又巴巴的趕張愛國跟前奉承,一副等著聽差的奴才嘴臉。
曾經的「情敵」,因為周樹蓮的消失而表面上「冰釋前嫌」,而實際是張愛國壓根看不上他,現在把他當條狗似的使喚只不過是沒了彌補當年的遺憾。
只見他抽了一口紙菸,將一口灰白色的煙圈吐在他臉上,把沒臉沒皮的楊發財饞得直咽口水,「主任咱們明兒是不是也讓家裡人搞點東西來賣賣?」
他可看著呢,李寶柱家一上午就賣出去幾十根玉米棒子,放一盆炭火在地上,邊烤邊賣,香噴噴的饞得過路的人直咽口水。
玉米棒子是他們家自留地出的,嫩著呢,烤得金黃焦香後一根一角錢,一天下來就是好幾塊嘞!可這些玉米棒子要按正常時令等秋收的話,絕對賣不了這點錢。
呸,這一家子平時看著老實巴交,沒想到還學人搞投機倒把,他要是還在治安隊,第一個抓的就是他!
他罵得唾沫橫飛,可公社主任卻沒附和他,而是繼續悠哉悠哉的吐煙圈。他急了,「主任你倒是說句話唄,咱們可不能任由□□在咱們社會主義的土地上發芽啊!」
張愛國翹起二郎腿,大大的往他臉上吐了口煙圈,才慢條斯理的說:「管?咋管?」
「還能咋管,你可是咱們大河口公社堂堂一主任啊,書記不管事兒就你獨攬大權啦!」
「管不了。」張愛國只有三個字,二郎腿翹得腿麻了,抖了抖。
「你是主任管不了,那可以上縣裡報告,讓縣革委會管管這群無法無天的農民,怎麼能……」巴拉巴拉,又是唾沫橫飛的譴責。
張愛國似乎是在聽,又似乎是沒聽,他的視線穿過人山人海,落到了火車站,以及火車站後的一座山上。石蘭省山多,大河口更是山區中的山區,目光所及之處沒有一塊平地,就連唯一的火車站也是修建在三座小山之間。
「左右兩座已經推了,剩下這一座咋就不順手推呢?」
「推?主任說推啥?」楊發財的胖臉湊過來,張愛國嫌棄的別開腦袋,兇狠地說:「好好說話,挨這麼近幹啥呢你!」
楊發財訕訕的笑笑,趕緊退回去,咂吧咂吧嘴,指著幾個牛屎溝社員道:「都賣不老少了,還挺眼熱……」
「哼,這有啥眼熱的,幾個小錢,咱們要賣就賣大的!」
「哦?那咱們賣啥?」
張愛國指指這長長的足有兩公里多的「交流通道」,嘴角牽起一抹貪婪的笑意。
***
到交流會最後一天,火車站前自然人山人海,似乎是為了趕這最後一集,來的人比中間幾天還多!麼妹春暉和蘇強東黃衛紅主持上午,劉惠王二妹和其他兩名工人主持下午,下午六點,物資局工作人員拿著高音喇叭催大家收攤,交流會結束了。
還囑咐大家仔細收拾,別把東西落下,路上注意安全,歡歡喜喜出門,安安全全到家。
立馬,「通道」上響起一陣排山倒海的掌聲,經久不息。
有擺攤商家的,有來趕集買東西看熱鬧的,時隔十一年,這是他們第一次感受到商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