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來:“子明辛苦了一天,先休息兩個時辰,子時,我們再去驗屍。”
崔亮知假‘金右郎’的屍身已經當著雷淵的面收殮入棺,要想公然啟棺驗屍,只怕桓國之人會有強烈反應,縱是裴琰,也只能做一回‘半夜君子’。遂道:“相爺一夜未睡,今日又忙了一日,也歇息一下吧,常年累月這麼辛勞,鐵打的身子也熬不住的。”
裴琰微笑道:“沒辦法,在其位,謀其事,食君俸祿,就得為君效命。我這輩子,是不可能象子明這般逍遙自在的了。”
崔亮笑了一笑,將裴琰送出屋外。
二人走至院中,江慈從花叢中冒出頭來,笑靨如花:“相爺要走了?”
裴琰淡淡地望過去,此時,皎潔的月光透過藤蘿架灑在江慈身上,她手上還拈著一朵海棠花,邊說話邊將海棠花瓣扯下往嘴裡送。
裴琰眉頭一皺:“這個也可以吃得的嗎?你還真是什麼都吃。”
江慈將海棠花往他面前一送:“酸甜可口,相爺試試。”
裴琰笑得有些得意:“我只知道,這世上,有些東西是不能亂吃的。”
江慈也不氣惱,搖頭晃腦道:“我也知道,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明日風與霜!這人啊,就是明天要去見閻王爺,今日也得將肚子填飽才行。”
崔亮不明二人過節,笑道:“有些海棠花是可以食用,海棠果實也一直用來入藥,小慈倒沒哄人。”
裴琰轉身道:“子明,我子時再過來。”說著步向園門。耳中卻聽得身後傳來江慈與崔亮的對話。
“崔大哥,子時還要出去嗎?”
“是。”
“這麼辛苦?”
“事關兩國百姓,當然得辛苦些。”
“哦。那這樣說來,管著天下所有百姓的皇上,豈不是更辛苦?”
崔亮似停了一瞬,方答道:“你以為王侯將相那麼好當的啊。”
江慈笑了笑:“我以前一直以為什麼王爺、相爺啊,就象戲曲裡面唱的一樣,穿個大蟒袍,出來踱幾個步子,日日山珍海味,夜夜笙歌曼舞,就象這樣―――”
裴琰聽得好笑,在園門口立住腳步,回過頭。只見江慈與崔亮已步向屋內,她正仰頭向崔亮開心地笑著,雙眸閃亮,學著戲曲裡的袍帶小生手舞足蹈,崔亮被她逗得笑容滿面,還輕輕拍了拍她的頭。
深秋的夜,西園內湧著薄薄的霧,氳氤縹緲,裴琰遠遠看著屋中暗黃的燭光,看著那二人邁入屋中,這才轉身出了西園。
裴相府在京城是出了名的精緻府第,裴琰本身又是個講究享樂之人,他居住的慎園,更是雕樑文磚,畫角飛簾,曲廊朱欄,流水壘石,滿庭馥芬。
慎園裴琰居住的正屋後有一漢白玉池,夏日引的是相府後小山丘上的清泉水,秋冬沐浴時則由僕人和侍女們輪流將燒好的熱水抬來注入池內。池底池岸,俱用一色白玉石磚砌成,池邊種著各色時花綠草,陳設著錦椅繡榻,奢靡豪華到了極致。
裴琰進園,吩咐一聲‘沐浴’,侍女漱雲忙指揮近二十名侍女輪流將池子注滿熱水,又在金爐內點上一把水沉香,往池中撒上各色鮮花及香薰乾花,在池邊擺上祛寒的葡萄酒。
裴琰任漱雲替自己除去中衣,漠然地看了她一眼,將身子浸入池中,閉目養神。溫熱與清香讓他緊繃了兩日的神經逐漸放鬆下來,真氣在體內流轉,不多時便氣行九天數圈,頓覺神清氣爽,積累多時的疲勞也似乎一掃而空。
腳步聲輕響,漱雲在池邊跪落,柔聲道:“相爺連日辛勞,可要奴婢替您按捏一下?”
裴琰半睜雙眼,側頭看了漱雲一眼,只見她雲髻半偏,眉畫新月,秋波流動,櫻唇凝笑,渾身的溫柔與婉轉。他轉回頭,閉上眼,輕‘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