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馬上就要說話沒邊兒了,他立刻煩躁起來。也是最近一段時間,“副廳”的事兒一會兒傳上面的意思是馬上提,刻不容緩,一會兒又傳領導的意見不統一,這事兒又“不急”了。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現在就是海烽最難“將息”的時候。他和趙通達整天繃著個勁兒,這勁兒不繃是不行的,繃得太緊也是不行的,那麼多雙眼睛在看你呢。你太緊張,讓人議論;你一點不緊張,人家也要議論。誰能真的不在乎別人的議論?尤其是群眾議論?當幹部乾的是人事,你能說你不在乎別人的看法嗎?對群眾的看法,你一點不在乎,那叫獨裁;你太在乎了,那你就真成了“公僕”,你誰都伺候,誰還都敢對你指指戳戳。
陶愛華還在興沖沖地跟魏海烽叨咕:“你知道我進門後就把東西往門邊一放,然後進客廳,直接說事。本來我直擔心老朱沒看到那東西,出門時聽她女兒說阿姨落東西了,她還訓了孩子一句,就知道她看到了,這心一下子就放下了!……哎呀,一點都沒有我想象的那麼難!你說,她收了咱的東西,肯定就該把咱的事兒辦了吧?”
陶愛華擔心人家收了東西不辦事兒,但魏海烽擔心的是陶愛華嘴太敞亮,她送禮這事兒在家跟自己說說,說說也就說說了,但要是四處去說,說得人家老譚臉上掛不住,那事兒就大了。魏海烽覺得這是個事,得提醒陶愛華,但陶愛華聽了,不僅不警醒,反而眉毛一挑嘴一撇,說:“就煩你們這種人,咱們送人家東西,咱們怕什麼?你又不是什麼大幹部,難道還得注意影響?到時候真有什麼事兒,你就說你什麼都不知道,往我身上推。”
魏海烽說那不是墳頭燒報紙——騙鬼嗎?兩口子,幾句話,三繞兩繞,魏海烽就繞出了自己可能要提“副廳”的事兒。本來魏海烽以為陶愛華肯定會跳起來,做驚喜狀,哪裡想到陶愛華不僅無動於衷,而且還連諷刺帶挖苦地說:“就你,我勸你呀,別做夢了,回回都落個陪綁。你哪有人家趙通達會來事兒啊。”魏海烽聽了,煞是掃興。
接著,陶愛華不顧魏海烽的情緒,自顧自地又“加敘”了一件她親眼目睹的趙通達的“會來事兒”。
這事兒還就發生在兩天前,當時陶愛華給宋雅琴換床單,一邊換一邊跟趙通達說,給雅琴送東西的人太多,病房抽屜櫃子都塞滿了,好些貴重的保健品要是暫時用不上,先拿回家存放。趙通達聽了,立刻一本正經一臉嚴肅,說:“護士長,給你們提個意見,不,建議,可以嗎?”
陶愛華最煩趙通達這種領導腔,你又不是國家領導人,你犯得著這麼鄭重其事嗎?陶愛華當即也收了笑容,道:“您說。”
“以後凡是給我妻子送禮物的,一律不要讓他們進來!”趙通達說起話來,事兒事兒的,好像聽的人都在拿著本兒做記錄似的。
陶愛華搖頭:“我們沒有這個權力。”
趙通達:“怎麼沒有?病人需要安靜,需要休息,一天到晚人來人往跟集市似的,好人也受不了,何況病人?”
陶愛華點頭:“這倒是個理由。”邊說邊撤下被子、枕頭。撤床單時一個信封掉落地上,她拾起給了趙通達。趙通達開啟,裡面是一張銀行卡,一張銀行存款回執,上面是10萬元。
陶愛華說到這裡,故意一個停頓,然後對魏海烽說:“你就沒看見當時趙通達那張臉!”
魏海烽聽陶愛華這麼一說,他就看見了趙通達那張臉;不但看見了那張臉,他還能看見趙通達氣急敗壞惱羞成怒。
宋雅琴當時躺在一張臨時的平床上,趙通達幾乎是一個箭步衝過去,一邊揮著卡一邊火燒火燎地問:“這是怎麼回事?誰送的?哪天送來的?問你話哪!”
陶愛華繪聲繪色地跟魏海烽說:“我真是看不過去,雅琴那個可憐樣,她哪還有力氣說話?我趕緊過去,把趙通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