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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部分

乾脆往硯臺裡滴水磨墨。傅大人手勁足力道巧,磨得又細又勻,頗得意。撩起眼皮看對面那人,一點反應也沒有。停下來想想,道:“你心裡其實不大樂意子周這樣做,對不對?”只有兩個人的時候,他理所當然的跟著子釋稱呼雙胞胎。

子釋筆下頓了頓,接著幹手裡的活兒,隨口道:“不樂意又能怎樣?這世上,不樂意也沒辦法的事多了去了。”

“有什麼事能叫你不樂意也沒辦法?你說給我聽啊,我替你想辦法。”

子釋“啪”一聲拿過案上的青玉筆架,擱下筆,抬起頭:“好比我不樂意瞧見傅大人你,你替我想想辦法看。”

“你……”做柔情似水狀,“小免,我待你怎樣,難道你還不明白?”

“傅大人別這麼叫,李免消受不起。”

傅楚卿揚起一邊眉毛:“席遠懷叫得,我叫不得?”

“沒錯,他叫得,你叫不得。”

傅楚卿有點惱火:“哼!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他席遠懷那點齷齪心思,誰還看不出來呢?他也不過是個人面獸心偽君子,滿臉道貌岸然,一肚子——”接下來順口就要說句“男盜女娼”,忽然意識到不但不符合語境,也唐突了心上人,住口。

子釋冷笑:“他席遠懷若是人面獸心偽君子,那你傅楚卿又是什麼?”

傅大人一時詞窮。瞧他模樣,恐怕真的心情很不好。擔心他鬱積成疾,又覺得自己怎麼想怎麼委屈,指著自己鼻子反問:“我?”一咬牙,“好!我承認,我傅楚卿是衣冠禽獸真小人。我這真小人,可不知比那偽君子強出多少!是誰費盡心思為你求醫求藥?是誰拉下臉皮託人替你找書?是誰上竄下跳在皇帝跟前幫你圓場?是誰把你的事時時放在心上?天天掛在心頭?……”

子釋徹底無語。極品啊!哪裡有牆過來借我扶一下……

輕哼一聲:“傅大人不是禽獸不如嗎?這麼快就升級了?”

傅楚卿嚇一跳:“皇上也真是……連這個都跟你講。”

子釋心道:豈止說這個,皇帝還說“浪子回頭金不換”呢——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傅楚卿感到他消氣不少,諂媚道,“你沒害我穿幫罷?那可是欺君之罪……”看他不說話,走過去摟在懷裡:“我就知道,你不會說的……”

子釋什麼都不想說了。真累……骨骼皮肉好似要一截一截一塊一塊掉下地去。放任意識陷入模糊,彷彿聽見傅楚卿在耳邊道:“你不是要找人修地庫藏書,我安排替皇上建“鸞章苑”的宮廷掌案幫忙可好?——你看,你的事,哪一樁我沒有心心念念給你想著……”

四月,天氣日益暖和,子釋增加了一些外出活動。

應酬交際一律不參加,他的偶爾外出,都是去南山“普照寺”會晤歸元長老。

——不錯,就是昔日彤城積翠山雲華寺的方丈歸元長老。

歸元長老方外高人,洞察先機,在西戎兵過江伊始,已經遣散弟子,獨自雲遊。他早年就曾渴望入蜀遊歷,藉此機緣進了蜀州,掛單在蜀中名剎“普照寺”裡,每年春天離寺,入冬歸來。除夕日普照寺的師傅們按例入宮做新春祈福佛事,長老是得道高僧,自然應邀參與。就是在這一年新春佛事上,子釋兄妹認出了這位故人。

因年邁體衰,歸元長老決定停止外出遊歷,留在寺中鑽研佛學典籍。正月裡三兄妹前去探望,子釋聽說此事,正中下懷,《集賢閣總目》中佛學部分的補齊檢校工作,當場就被委託給了歸元長老及普照寺有志於此的師傅們。

歸元長老不單是得道高僧,也是一位涉獵廣博的大學問家。普照寺清幽寧靜,又有這樣一位足以忘年的良師益友、同鄉故人,自從天氣轉暖,子釋每到旬休之日,只要沒有別的任務,必定往南山上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