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光臉色白了,嘴唇亦是沒有一絲血色。
桓廣陽眸光柔和了,“後來,她跟那撥逼她後退的女郎們說了幾句話,女郎們漸漸止住腳步,不再威逼於她,她安全了。”
任平生出了一身冷汗。
“如此。”他木木的說道。
桓廣陽轉過頭凝視著他,目光幽深,“逼她後退的那撥女郎人數不少,衝在最前面的那位,名叫任淑貞。”
“任淑貞。”任平生臉色鐵青。
任淑貞,他兄長的愛女,他的侄女,阿令的堂姐,姐妹之親,帶著一撥外人逼迫自己的堂妹。
任平生胸口一陣巨痛。阿令,他那可憐的、出生於戰火之中、被迫送回刺史府的女兒,這些年來,一個人在宣州到底經歷過什麼?如果不是因為磨難和困苦,她又怎會聰敏慧捷,遠勝同齡女郎?
刺史府的主人是他的阿父,是阿令的祖父啊,為什麼竟然會這樣?
任平生穩定下情緒,冷淡而客氣的一揖,“多謝十三郎告知我這件事情。”
“不敢。”桓廣陽恭謹的還禮,“晚輩只是看到這山坡,便想起一段往事罷了。‘所信者目也,而目猶不可信’,即便自己親眼看到的事,與未必便是真相了,或許這其中另有曲折,也或許女郎們只是在開玩笑,事實如何,還請您再詳查。”
孔子當年周遊列國,非常窮困,沒有飯吃。後來顏回弄來了米,孔子讓他煮好了和大家一起吃,飯煮好後卻發現他先從裡面拿出飯來吃了。當時孔子沒說什麼,一起便教育起大家,顏回解釋,“因為有些飯可能是粘上煤灰,是黑色的,我怕扔了浪費,所以把黑色的飯先吃了。”孔子才知道是冤枉了他,發出“所信者目也,而目猶不可信”這樣的感慨。桓廣陽特地提出這句話,就是在解釋他看到的也未必是事實,可能任家實際上並不是這樣的,或許另有內情。
他和任家並無交情,這樣委婉道來只是在因為看到了任家家醜,為避免任平生的尷尬和難堪,故意提出來的。“所信者目也,而目猶不可信”,我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你不必覺得顏面有失。
很為任平生著想。
任平生哪能不明白這個呢?淡淡笑了笑。
桓十三郎年紀輕輕的,倒是很會做人。
第71章
兩人信步向山上走。
路兩旁山花爛漫,時不時傳來數聲鳥鳴,卻顯得更加幽靜了。
任平生呼吸著空氣中的花香,“還沒謝謝你替我送的那封信。”
桓廣陽之所以會到刺史府,就是因為任平生的那封信。如果不是因為那封信,他根本不會去刺史府,當然也就見不到山坡上的任江城,也就不可能數月之後,和任平生有這番談話。
“哪裡。”桓廣陽謙虛,“陵江王殿下大概覺著我腳程快,才命我送信的。”
任平生有片刻默然。
他其實不大明白陵江王為什麼要讓桓家子弟替他送信。現在想想,也許沒有什麼深刻的原因,只是桓廣陽正好要去宣州,順路,託他送信快且穩,如此而已。
陵江王真稱得上日理萬機了,知道他和範瑗一直惦記愛女,不惜親自出面委託桓家的人替他往宣州送信。陵江王對他,也真算得上無微不至了……
見碧亭中,桓十四郎正在好興致的逗著任啟,“阿倩小郎君,你阿父方才說過了,你年齡小,不宜飲冰,所以這奶冰你不可以再吃了,明白麼?”任啟認真瞅著色相誘人的荔枝味冰湛淋,饞涎欲滴,語氣軟糯的和桓十四郎討價還價,“就吃一口,好麼?”桓十四郎見他可愛,樂了樂,“好啊,就一口。”
任啟拿小銀勺舀了一勺奶冰放入口中,“唔”了一聲,小臉蛋上現出高興的神色。
他眼珠黑漆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