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的暮鼓敲響在百姓歸家之時。
但在這些移動的人流之中,還有一行自宮中行出的侍從正在疾奔。
契苾何力剛在家中坐定,就聽到了有人到訪的通傳。
那上門報信計程車卒來得匆忙,還因已抵達的暑熱之氣滿頭是汗,卻絲毫沒有停息地說道:“涼國公,陛下急召。”
“怎麼回事?”契苾何力忽然心中一緊。
“我等也不知,”報信士卒老實答道,“只知道監門衛都被派出來通傳了。”
今日軍報抵達長安的訊息,以他在軍中的地位自然知曉。
若這是一出太子大勝的好訊息,未免來得早了一些,也絕不會需要他在這個時候入宮。
若這是一個壞訊息……
這就不能不讓人想到當年西域萬騎折損於天山以北的時候,也是陛下忽然急切地將軍中的頂樑柱都給召喚到了面前。
只怕太子的這次出兵,是出了大問題了!
但當契苾何力自府中快步跟出的時候,他卻發覺,不對,並不僅僅是他得到了上門的傳召。
周遭的官邸之中,急忙套上了官服便已出門來的,並不在少數。
抵達蓬萊宮外時,契苾何力也更加可以確信,今日的這一出,簡直像是一場直接被提前到傍晚的朝會!
甚至還有在友人家中被一併找來的,只能先穿著其他官員的衣服應急,或者乾脆就先穿著便服。
打眼望去,真是從沒見過這麼混亂的場景出現在含元殿上。
他和同樣抵達此地的劉仁軌交換了一個眼神,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一種局勢有變的肅然。
緊急提前的朝會,對於運轉有度的朝堂來說,完全就是一個對規則的破壞。只有到了迫不得己的地步,才會搞出這樣的一幕來。
北方的戰事……
到底怎麼了?
聚集在此地的朝臣就算還有對局勢沒那麼敏感的,在眼見帶頭的數名官員都相繼做出了這等嚴陣以待表現後,也個個都端正著神情靜默而立,直到二位陛下終於會同安定公主一併抵達了此地。
可當有人以小心的姿態朝著上首看去,試圖先一步從陛下的神態中看出急召群臣議會的緣故之時,卻險些因自己看到的一幕而驚撥出聲。
這位李唐天子臉上所呈現出來的頹廢失神之色,當真是太重了。
如果說往日他還能以疾病的緣故,讓人覺得這種日漸疲弱的表現,是因頭風導致的,可到了今日,卻以一種絕不容忽視的方式展現在眾人面前——
那就是他自己,在以一派有失儀態的方式登上了朝堂。
在他的神情和姿態中展現出的大受打擊模樣,竟讓人險些忘記了,他今年也不過才四十五歲。
四十五歲,對於一個皇帝來說,其實還正處在鼎盛的年紀。
但對於李治來說,卻已至暮年了。
他好像……突然老了幾歲,與他決
定了由太子北討鐵勒、出征送行之時的模樣,簡直是有著天壤之別。
這樣的變化讓人險些不曾留意到,在他的一隻手上還裹纏著紗布,像是剛剛受了點什麼傷。
可對於幾乎是被人推著來到此地的李治來說,他又如何還能拿出一個帝王應有的體面呢?
那盞摔碎在他面前的茶杯,迫使著他繼續往下聽著那戰報,然而念出的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武器對著他一刀刀地往下割肉。
被他親自選定為主將的太子,在狄仁傑的分析之中,應當是中了突厥的捧殺之策,和高侃分兵而走,卻直接變成了蠻夷的囚徒。
被他指派為太子副手的高侃,確實如同英國公在臨死之前所說的那樣,只可為將不可為帥,現在也被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