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此罪多少有些無妄之災。”
“她父親一度在御史臺察院之中擔任監察御史,巡視州縣,監察的乃是浙東各州的屯田、鑄錢以及官員行事。在永徽二年之時卻出了個大岔子。”
“他在上呈的奏表中為此地官員評優,然而到了永徽三年的時候,轉巡此道的監察御史卻發覺,當地幾座儲谷大倉的數目不對。”
“當地府官拿不出個解釋來,上一位監察御史自然就有過錯。她父親被判流放,家眷充入內廷。但她家中人口本就簡單,算起來也就只有她一個罷了。”
“雖說早年間她識字習文不多,但她跟隨父親四方走動,對人事體察卻要比尋常宮人強得多,我也正因如此才屬意於栽培她。”
李清月恍然,這種早年經歷倒是和阿孃有點像了,也難怪會被特別看重。
只不過,“為何阿孃說是無妄之災?”
監察御史若不能履行責任,確實是當罰的,在當地存糧查驗上出了岔子,是官員失職沒錯啊。
莫不是被人構陷的?
武媚孃的臉色有一瞬的複雜,“因為永徽四年,那裡爆發了民間叛亂。”
啊……叛亂。
李清月忽然覺得自己已經有點忘記的知識開始往外蹦了。
她也隱約想到了這出叛亂,不,或許應該說起義到底是什麼情況了!
果然,武媚娘接著說道:“早年間浙東就發生過洪災,彼時賑濟情況不佳,又有隨後稅賦不減,以至於當地民怨雖被暫時平息了下去,卻也埋下了隱患。”
“若是無人將其
激化也就算了,偏偏在這其中有人,以道教與摩尼教的經義潛中發展教眾,聚集起了一批人手。既有了人手也就自然要有糧。永徽二年之時,此地的糧庫便有教眾動了手腳。”
她嘆了口氣,“所以與其說澄心的阿耶是在包庇當地的府官,不如說,他是沒發現當地有潛在的反叛苗頭。雖然二者都是失職,但後頭的那項確實不是品性問題。”
“永徽四年,那宗教領袖陳碩真自號文佳皇帝興兵反叛,奪取了睦州,直到抵達婺州之時遇上了崔義玄,方才被阻擋住進攻之勢,隨後被揚州長史協助包抄,亂象得以平定。”
“大約是因平亂得勝的緣故,也算陛下網開一面,才沒對這位監察御史二度問罪。”
“至於澄心……你應當也瞧見了,她在宮中行事一貫是多問多看多聽,論起心思靈巧更是少有,但若不是事出有因,誰願意讓自己活得如此之累呢。”
李清月聽得愣住了許久。
澄心的背景讓她意外,也讓她忽然理解了,為何一個看起來不像貧民出身的宮女,居然會留心到貧民到底過的是什麼生活。
要知道,大唐初年可還沒有到處採選民間美女的“花鳥使”,宮女來源之中除了官奴婢外,最差的也是良家子,所以她大概不是是因糧荒而一度在外逐食的存在。1
直到阿孃解釋了來由,方才消除了她的困惑。
但比起澄心的背景,更讓李清月感覺到一種被歷史知識捶打了一記的,正是母親在話中提到的文佳皇帝陳碩真。
只因倘若她未曾記錯的話,那領導了農民起義的能人陳碩真,是個女子!
她甚至不像是往年那些農民起義一般,只給自己領個平天將軍之類的職位,而是絲毫不在意於天子尤在的影響,來上了一出草率卻也石破天驚的稱帝。
可惜,她在李唐初定江山的幾十年內發起這等反叛,用未經訓練的農民隊伍去和正規軍相抗,最終還是落了個被剿滅的下場。
李清月之前就知這樣一個人。
但她並非專研於歷史之人,便也未曾記下,陳碩真的起義和失敗竟就是在她出生的前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