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仁師抬手,豎起了殺敵的令旗。
樓船之上的號角頓時響了起來。
淵男建驚懼地朝著聲音發出的方向看去。
就見那些被他派遣出去嘗試從縫隙中出逃的小型海船,正撞上了調整位置後揚起拍竿的樓船。
大型拍竿非樓船不可承載,起碼高麗的水師船隻中就並沒有配備,甚至在他們所經歷過的戰事之中也從未見過這樣的武器。
所以他們大概不能理解這種盛行於南北朝的水師利器,在大唐的樓船之上精簡成了六座,又被加強了一輪威力。
拍竿的撐杆支座與輪軸在尾端巨石的轉動之中發出一陣聲響,可最響的大概還是巨石呼嘯砸下的那一刻所帶來的巨大打擊聲。
那是一種何其驚人的破壞力。
這艘海船體量雖小,卻也是能承載起遠航風險的,可在這接連的拍竿面前,就像是紙殼一般被砸了個四分五裂,被徹底斷絕了繼續逃亡的機會。
而當淵男建的目光落回到近前的時候,他就發覺,他已經被下屬強行拉拽到了船尾,因為在船頭和船身處,已經不知道在何時燃起了大火。
四周的火光讓他將最外圍的那層銅牆鐵壁看得不太分明,只能看到火燒戰船的濃煙正在海上升騰。
唐軍的箭矢飛縱其間,透著驚人的殺氣。
在這一刻,他聽到了戰船被砸碎之時垮塌入海中發出的聲響,聽到了將士掙扎著想要游出去發出的鳧水之聲,聽到了重型箭矢劈開木板所發出的斷折聲響。
但更多的,還是在火燒聲中計程車卒哀嚎。
所以他只能極力讓自己當做什麼都沒有聽到。
再有多少想要爭功的想法,在這樣一通慘烈的打擊面前,都不可能存在了。
在他忽然找回了幾分腿上力氣的時候,他忽然做出了什麼大決定一般咬了咬牙,而後費力地解下了身上的錦半臂,努力朝著他聽到號角聲的方向揮舞。
那是一件紅色的錦半臂,在顏色上足夠醒目。
他確信在號角發出的方向,必定有唐軍的指揮,說不定就能看到他這個意圖投降的訊號。
以他看來,那些被他勒令來此計程車卒能不能活命並不重要,起碼—
—他不能死在此地。
但也不知道是因為火焰的遮擋還是濃煙的掩蓋,又或者是唐軍之中的將領眼神不太好,居然並未發現他發出的這個訊號。
反而是一艘著火的戰船在失控之下,朝著他所在的船尾撞擊了過來。
就像是一團烈火,朝著他迎面撞來。
……
孫仁師慢吞吞地放下了手中的望遠鏡。
嘀咕了一句,“那件錦半臂看著還挺名貴的,要是在大唐街頭,那是可以露出來穿顯擺一下的,可惜……”
“可惜沒跟對一個好主人。”
他在感慨的或許只是那件錦半臂,也可能是隨同著淵男建一併出海計程車卒。
但到底是在感慨什麼,已經不重要了。
那些無法突圍的海船已經徹底交織成了一片火海,甚至讓他們的船隻都不得不稍稍往後退出去一段距離,以防遭到波及。
而在戰場的中心,各種聲音都已隨著戰事終結,而漸漸地變弱了下去。
還剩下的只有火焰繼續燒灼、直到桅杆也倒塌下去的聲音,以及將士們將最後的弩箭裝填上去,做出最後一輪齊射的聲音。
最後只剩下了一片愈發壯大的火海,在冬日將至的高麗海灣處靜靜燃燒。
他一邊轉身跟上了劉仁軌的腳步,一邊說道:“我現在越發覺得,自大不是一個好習慣。”
見劉仁軌一副不太相信的樣子看過來,他又補充了一句,“但在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