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忽然一頓,便無聲息地倒了下去。
我把她撈住,輕輕放在山石間的洞口處,看她閉目沉睡,我默默從她手裡把香囊拿出來,凝視她半晌,道:“好好睡吧,以後別打聽那麼多事,你這丫頭沒心沒肺,哪天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說罷,我躡手躡腳轉身,往一旁走去。
花燈節是一次好的藉口,想要呼吸自由空氣的侍女並不在少數。我走過各個燈火幽暗的地方,都能看到三三兩兩結伴說話的身影。
我攏了一下前額的頭髮,抬頭,看到石盈坐在前面的青石上,目光微亮地望向我。
我慢慢走過去,輕輕地一笑:“石小姐。”
石盈的眼底看不見情緒,好像無波瀾的幽深鎬水,她的語氣也出奇的清淡:“紫影,姑娘別叫錯了。”
我彷彿沒聽到一般,坐在她旁邊:“石小姐,你本尊貴出身,不必這麼自卑。紫影這名字,給旁的人叫叫就好,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
石盈驟然盯住我,眼神裡好像藏了一把利刃,她看見我臉上渾不在意地表情,半晌,她才咄咄逼人道:“姑娘說這話,難道就不怕被大夫人聽見嗎?”
我笑了笑,眼波一轉:“別自己嚇自己,小姐剛來,放輕鬆些,大夫人她聽不到。”
石盈的眼中一瞬間似有流火閃過,頓了頓,她說:“他們說的沒錯……你、你果然有貳心。”
我不在意地拍了一下裙角,道:“誰說的?”
她嘴巴閉住。
我衝她微笑:“尚書大人?”
她盯著我,“你與我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
我偏過頭,也看著她,努了努嘴:“我以為是小姐有話要和我說。”
每一次,都用那樣的眼神看著我,不是有難言之隱,才叫怪異。
石盈的嘴唇僵硬地抿起來,唇線緊繃,良久才道:“我沒有話和你說。”
“沒有?”我挑眉,訝異道,“我以為石小姐畢竟貴為尚書之女,一身傲骨,不管在什麼境地下都不會自棄。現在看來……是我想錯了。”
石盈眼睫上漸漸溼潤,她咬緊唇邊,似是被我戳中痛腳,視線朝我掃過來,帶一縷憤恨和不甘的譏語:“我再如何,又怎麼比得上你這位相國之女,相國大人的長女千金,你不也一口一個‘爺’叫的歡?!”
我轉頭看了她一會兒,靜靜“花燈很快就會燃盡,辛小爺想來也不是嗜酒之人,說不定很快就要找你。如果小姐只是想把時間浪費在嘲諷我上,我也沒什麼意見。”
許是聽到“辛小爺”嚇的,石盈頓時臉一白,先前的諷刺表情褪的一乾二淨。我看著她,到底只是年紀輕輕的少女,再堅強,也有限度。
她發現了我的目光,無血色的嘴唇漾出一絲蒼白的微笑:“你是不是覺得特別同情我?看到我這個樣子,認為很可憐。”
我愣了一下,片刻緩緩搖頭。
她望著我,輕語道:“其實你有什麼好同情我的呢?你不過和我一樣,我們都無法再離開易園了。”
輕飄飄的一句話,柔中帶著無底洞一樣的悲哀,我的心臟猛然一縮。
“你這麼有恃無恐的樣子,是不是以為總有一天相爺還會把你再帶回去?”她又看了看我,見我還是沒反應,緩慢地呢喃下去,“爹爹也說會把我接回去,可是你看,這不過是託詞,來到這裡的人,從來沒有誰出去過。”
我緩慢開口:“石盈,我只想問一件事,希望你能告訴我。”
她盯著我,沒有再說話。
我仰起頭,看著天邊漸漸燃起的煙火,四面八方傳來的歡聲笑語遙遠的不真實。我輕聲問:“你來之前,尚書大人有沒有跟你說,現在相國大人在朝中,過的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