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去秋來,過境北風帶走了炎熱的氣息。
盛京的春秋都很短,宮裡的楓葉還未紅透,就已蕭蕭而落,只剩下光禿禿的枝丫在愈來愈冷的風中寂寥。
崇慶五年十二月,在盛京初雪落下之際,皇帝蕭承胤帶領三十萬將士御駕親征,奔赴邊關。
因未立太子,也無嫡系宗親兄弟,皇后臨危受命在朝中代為監國,與朝臣們一同坐鎮都城。
因命書所致,宮裡宮外也沒有什麼反對之聲。
在送走御駕後,魏錦書越過眾人,跑上城樓,目送著人影遠去,心中生出幾分悵然。
月儀遠遠跟了上來,見魏錦書站在城樓上,望著遠方不出聲,只當她為皇帝的親征憂心,只得開口勸說。
“娘娘,陛下一定能凱旋歸來的。”
月儀說著往前走了兩步,站在魏錦書的側面。
卻並未從她的臉上看到有何悲傷和憂慮。
魏錦書面色柔和,望著已經消失在遠處的軍隊,與月儀緩聲交談起來。
“月儀,這是我第三次站在此處送別。”
“娘娘前兩次是送誰?”
魏錦書垂眸,眼前浮現起從前的情景,“第一次是傅清辭,第二次是沈姝。”
出口的話輕柔而縹緲,但月儀聽在耳中,卻品出了她心裡的落寞和不捨。
月儀以為她是在擔心陛下此去不回,便開解道:“娘娘,陛下會平安歸來,您不要太過憂心。”
“生老病死,人間尋常。”
她伸手攀上磚牆,手下的磚石歷經了朝代更替,數代帝王。
城樓佇立不動,皇權代代易主。
凡人投胎轉世,而規則卻始終未變。
“誰也逃不過,這就是命數。”
“娘娘,奴婢不懂那些大道理,但覺得活這一場總是要爭一爭的,若就此屈服於命運,那日子還有什麼活頭。”
“那你甘心屈從命運,一生為奴嗎?”
“奴婢從前就是從泥潭中走來的,奴婢與命賭了一把,排除萬難遇見了娘娘,得娘娘相救,才有瞭如今吃飽穿暖,不必再擔驚受怕的日子。”
月儀目光堅定,眼中皆是對魏錦書的感激,和對如今所有的慶幸。
魏錦書看在眼裡,也被她的情緒所感染,不由露出一抹笑意。
“是啊,總要賭一把,”魏錦書眸光飄遠,望向頭頂雲層,聲音悠遠,“月儀,你說我們能贏嗎?”
月儀只當魏錦書在說前線的戰事,語氣篤定道:“一定會的。”
“人定勝天,一定會的。”
魏錦書說完這句,就放下攀在城牆上的手,向著御書房的方向走去。
未來的幾十年,大鄢還需要她來撐著。
她會撐到與雲初約定的那一日,與雲初在盛世中過完人間最後的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