擔放在這裡休息的,有上街買布匹買油鹽醬醋乘渡船過來的。沙灘上到處是腳板印跡,人走得越多的地方沙越松泡,遠些的地方沒人走,沙灘上就有厚紙那樣一層曬硬的淤泥,腳板踩上去咔嚓咔嚓響,像踩碎了餅乾。可惜今天沒有這些好玩的,水還有幾尺深,大船泊得遠,要架起長長的木跳板才能挑貨上來。鐵牛他們船又輕又小,就直接靠到河街麻石邊,把錨鏈繞住一棵柳樹,用牛尾鎖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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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手搖櫓;腳扯篷;嘰呀嘰呀到江東(2)
爺爺自己挑著魚,百喜鐵牛跟在後面,上了鋪麻石的河街。
河街地勢較低,因常遭水淹,兩邊店面不多,就幾家賣南食雜貨香燭紙錢的小店。正走著,忽然聽見有人喊他們。
“飛亮,你在這裡幹什麼?”
駱飛亮將扁擔和挑紅磚的竹夾往磚堆上一扔,跑到他們跟前,“你們來做什麼?”
鐵牛指指挑筐走在前面的爺爺,“來賣魚。你在磚廠做事呀?”
駱飛亮稀稀拉拉幾根頭髮的頭頂上盡是亮閃閃的汗珠,還有東一塊西一塊的癩殼巴,也溼乎乎的像些難看的白牛糞。嘯天湖叫癩痢頭為“亮殼子”,與後來稱電燈泡意思相近。那時沒有電燈,稍微有錢的人晚上行走提個燈籠,燈籠就叫“亮殼子”。
“我掙了三十幾塊錢咧!”駱飛亮那得意的神氣,讓鐵牛他們十分羨慕。
“啊呀,那等於三四百斤魚啦!”鐵牛驚叫道。
一直往前走的青山爺沒聽到後面聲音了,停腳朝後一看,大聲喊:“你們去不去啊?我一個人走了!”
兩人這才擂飛亮一拳,“我們上街去!”轉身就走。
駱飛亮在後面大聲喊:“鐵牛,等會我跟你們船回去!”
正街上人就多了,挑擔的、揹簍的、提籃的、走空路的,男女老少都有。兩邊有紅漆大門的布莊、橫七豎八“寶籠”(貨櫃)的南貨店、饅頭包子蒸得熱氣騰騰的飯店、滿地髒頭髮的剃頭鋪子。炸油條鋪子的黑煙直往街上行人眼睛裡撲。中藥鋪裡散發出一股股又香又臭的藥味。街中段一座高大的牌樓是城隍廟,逢年過節裡頭唱戲,可惜今天看進去空空蕩蕩,連燒香的也沒有。
一路走就有人把頭伸向青山爺的籮筐看,青山爺卻不賣。
到了正街分岔地方,一邊往鎮政府、醫院那邊去,一邊往肉鋪屠房、乾貨市場去,來往人多。他找個地方放下擔子,拿出桿秤,尋塊石頭墊屁股坐了。他把水瓢交給鐵牛百喜,叫他們到河邊舀了水來,青山爺嘴巴含了水“噗”地朝魚噴去,魚顯得乾淨鮮亮。
果然別人看好他的魚,一會兒就開秤。
鐵牛他們在街上胡亂轉轉,覺得肚子餓,回到爺爺身邊,說“我們要買包子吃”。
爺爺說:“不是講給你買月餅嗎?怎麼又要吃包子?”
爺爺雖這麼說,還是掏出一角錢,“每人吃一個包子,快回來。”
兩人很快就回來了。
“沒吃包子呀?”爺爺看他們兩手空空。
鐵牛指指肚子:“裝進去啦。一個包子一口就吃了。”
爺爺賤價賣出最後一點小魚,一邊收拾擔子。
他們跟在爺爺後面,轉到雜糧市場,買了十幾斤黃不黃白不白的薯米(用小薯或薯根剁碎曬乾的雜糧),又買了小半袋顏色發黑的賤價蠶豆,才挑起籮筐往回走。
走到酒店門口,爺爺朝櫃檯裡望了半天。老闆伸出腦袋問:“老爺爺打酒嗎?有好谷酒啦。”
青山爺又望了一陣,終於放下擔子,走進門,雙手伏在齊胸高的櫃檯上,眼睛朝裡面一個個蓋著厚沉沉榻蓋的酒榻子看了一圈,鼻翼動了動,眼睛眯眯的。鐵牛仰頭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