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一刻,他在感情的劫網中,情願是一個盲者。
這使他想起剛才那位瞽者。
——那人雖是個盲者,但卻似是位智者,他不因看不見而不開心,反而好像比看得見的人看到的更多、更精、更真、更明白、更獨特。
所以他問高小上:“剛才那位盲者,是不是諸葛先生身邊兩大護法之一的‘對神’?”
高小上怔了一下,也震了一震,才說:“您不說我也忽略了……看來,他真的可能就是‘對神’項非夢。可是,他為什麼會在這裡出現?”
方應看看著一處。
他很專注地看著,好像那處很值得他一看再看。
可是他的回答卻很無奈:
“我也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在這裡。”
然後他望向任怨。
任怨連忙深吸了一口氣,昂首道:“我們發現山上顯現仙蹤後,曾數度親自巡視,並派人把守,卻一直不知道‘對神’居然在山中。”
方應看仍在看他所看的,只淡淡的一句:“你們負責看守此山,卻連一個瞎子也沒發現,看來,‘對神’既在這裡,就算那又聾又啞的‘錯鬼’也同在此處,你們也一樣沒注意的了?”
任怨立即垂下了首,語音也有點震顫了起來:“卑職失責,大意疏忽……”
方應看還在垂目地看一物,只冷峭地問:“那麼,又聾又瞎又啞的,不該是‘對神’項非夢、‘錯鬼’施算了,而應該是你們任勞、任怨才稱職了。”
任怨這次不僅垂下了首,連手也垂得直直的,漲紅了臉,看去是快要哭出來了,只囁嚅道:
“卑職該死,罪該萬死……”
巨俠看了為他難過,就閒閒地說了一句:“那也不算什麼。這山人人來得去得,誰可以禁止人入山出山的事!再說,遇上‘對神’、‘錯鬼’這等高人,任勞、任怨也阻止不了他們。難道連關七這等能人出現在山中,也能怪人把守不力嗎!算了,只要不礙那事就好。”
大家都知道巨俠是為任怨、任勞開解,他這麼一句,也形同豁免了方小侯爺要對這兩人的懲罰,也明白他所指“那事”是何事。
他們正是為此事而來。
方應看忽笑了笑,語音充滿關切之情:“義父,你沒事吧?”
巨俠一怔,道:“我沒事。不是還要上山嗎?”
方應看道:“可是,義父的手指顫抖得很厲害。”
巨俠一笑:“許是近年少上山之故吧?無礙。”
他現在發現方應看視線的焦點了:
原來小看在注意他的手,所以發現他的手指在哆嗦。
方應看聽了,像是舒了心,道:“這兒再上去,就只有折虹峰了。”
巨俠喃喃地道:“折虹峰?”
方應看誠摯地道:“是。義母仙蹤,數度在暮落前閃顯,便在彼處。”
巨俠長嘆了一口氣,毅然道:“好,那我們攀峰去。”
那山峰甚高。
高得甚傲。
峰勢如一劍朝天,獨聳對峙,旁若無山。
在登峰的山徑上,他們又遇上了一個人:
一個通身裹著黑袍的人。
這人顯然在守候。
而且在苦等。
——他在苦候他們來,好像已等了許久許久,早已等得不耐煩了。
他一見方應看,就拱手;一見米蒼穹,便抱拳,一見方巨俠,這才長揖到地,隔山恭身喊話:
“可是方巨俠?”
巨俠微笑答應,趁機略作喘定,卻聽那黑黝黝的漢子已嗄聲道:
“我剛剛又見著尊夫人的倩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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