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長安西市啊……
李清月原本覺得,她們應當是身著平民衣著,自長安西市的某一處入口慢慢地走進去,哪知道,是坐在馬車之上由西市的北面第一條街駛入,又轉入了這一排酒肆之後的暗巷。
馬車停下的時候,她掀開簾子跳出,就見這條用於運載貨物的後道盡端,通往前頭一間酒肆的小門已開啟了,正有一個身著皂色短衣的小廝候在門外。
那小廝一見劉仁軌便迎了上來,“東家已為您將沿街的廂房開好了,您要的東西也已在其中。”
自酒肆後頭的樓梯上去,不兩步便到了那隔斷的單間之中。
現如今的酒肆可不如後世一般規模龐大,西市的整體佔地也只有橫縱千米罷了,當廂門合上之時,甚至感覺有些逼仄,比起單獨以酒肆營生作門面的裡坊可說差了不少。
但佈置得還算整潔清雅,讓人看著舒服。
“老師與此地東家相熟?”李清月一邊問,一邊示意阿史那卓雲幫她推開面前的窗扇。
不,甚至不需要將其推開,這長安西市的熱鬧之聲已朝人耳膜之中灌注了進來。
這裡是長安人流量最大的市場,毋庸置疑!
沿街窗扇開啟的那一刻,這些聲音再不經由阻隔,連帶著喧騰的場面一併撲到人眼前。
自午時開始經營的商鋪與沿街叫賣的小販,自四條大道湧入的顧客與酒徒,為整座西市鋪開了一片嘈雜的底音。
而此地恰逢酒肆食肆與布帛絹布行當的兩方交界之處,“衣”與“食”的拉鋸交鋒此消彼長。
彷彿哪一方的叫賣聲音低了一些,便會讓行客在對面花光了錢財,再不往自己這頭來了。
比起長安大酺遊街景象,這份白日裡的繁華,更令人徹底意識到,自己正身在大唐市肆之中。
李清月剛望著面前景象愣了一下神,就聽得劉仁軌在後頭說道:“人活到五十多歲上總還是要認得幾個朋友的。”
所以他會和這裡的酒肆老闆做朋友。
他又道:“對了,我今日要你看的,是這個人。不過當心一些,現在先不要讓他發現你在看他。”
李清月順著劉仁軌伸手指向的方向看去,瞧見了個人。
這個方向恰好避開了此地行人往來最多的地方,並不會認錯。
那是一個站在簷下抱臂而立的男人,穿著一身赭黃色的內衫,外頭披著一件對襟的寬鬆大襦。
或許是因正處夏日的緣故,這兩件都看起來面料輕薄,但在款式上都不是中原習俗。
而那頂胡帽下頭是一張濃眉高鼻的臉,確實不是個唐人。
只是不知道是……
她還沒思量出個所以然,就聽劉仁軌解釋道,“那是一個回紇人。”
隋唐之間,回紇擺脫了突厥的控制,隨後轉投唐朝,時常接受唐朝的武裝僱傭,就比如在貞觀末年配合唐軍討伐薛延陀。自此之後,回紇人前往長安貿易的人數
便日益增多了。
在西市的胡人之中,回紇人所佔的比例不小,那人顯然不是唯一一個。
除了他在看向周遭的時候目含幾分算計,看起來很有市儈商人的做派,李清月看不出他有什麼地方需要被著重留意。
但劉仁軌有意將其選做第一課的觀察物件,應當不是隨便選的。
他伸手將窗扇虛掩起來了幾分,讓此地開窗張望的人再難被下頭留意到,這才朝著李清月繼續說道:“我想請公主看他的三個反應。”
他又指了指隨同跟來的兩位“保鏢”,“我能指派他們做一件事嗎?”
李清月點頭。
他便接著說道:“煩請二位往下面那條街上正常地走過去,一直走到盡頭出西市,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