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楊明舒所說,就是在被人推著往前走。
他也如同安定在宣旨之時所說,根本沒在這等推動的力量中分清楚,到底誰才是真正能夠讓他與之為伍的人。
可這樣的一番實話,說在他這個將死之人的面前,和殺人誅心有何分別!
“你……”
“我如何?”楊明舒摘下了面上的口罩,“我說了,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李弘驚懼變色:“把它戴回去,你明知道這是要命的病。”
楊明舒依然笑意淡淡。
自嫁入東宮的那一刻開始,她就像是太子的一道影子,淡漠得沒什麼存在感。唯獨在今日,她的這個動作裡,方有了幾分屬於她自己的意願。
“您以為我不知道,信使從何而來嗎?天皇天后改立太子,居然放在安定公主之後,還放在了大朝會之後,正月十五之前,怕是還在顧慮你的心情,勢必會讓人小心瞞著您的。怎麼就有人先將其告訴了您,生怕您不會在收到訊息後去鬧去爭呢?”
“弘農楊氏表面上驅逐了楊思正,也對我父親楊思儉有所疏遠,可還依然覺得您是一枚相當重要的棋子。可惜啊,他們高估了您的心性,也低估了我的想法。”
她說到這一句的時候,唇畔的笑意已越來越盛,連帶著整張臉都像是在熠然生光,“我不知道一個已經死了的廢太子的王妃,對他們來說到底還有沒有用,但我想,她還是不要存在為好。”
李弘眼神裡的複雜情緒一覽無餘:“你完全可以去重新跟著安定,就像你說的,當年你原本就應該做她的伴讀。”
“
() 哈,您看,您自己都承認了她的本事。但您知道嗎……”楊明舒的笑容裡閃動著一點淚光,“已經錯過的東西,再去強求,或許只會讓人兩頭成空。”
“我用前太子妃的身份出現在安定公主面前又算什麼呢?沒有人會相信這是安定公主對您的仁慈,只會覺得這是在裝腔作勢,收買人心。反倒是那些一直在推著我往前走的人,還會試圖重新聚攏在我的身邊。而這,就是世家的慣用手段。”
這就是世家啊……
不經由一把火,永遠會將人黏著在蛛網之上的世家啊。
李弘呆在了原地。
哪怕明知道在摘下了口罩,毫無顧忌地坐在他身邊,對她而言有多大的危險,楊明舒依然並未有任何一點避讓。
“襄王,您現在還覺得,是陛下無視了您在襄州的反省,直接選擇了新的太子,好生對不住您嗎?”
李弘已經答不上來了。
他在昏厥之前被滿心的憤懣衝昏了頭腦,以至於喊出了那樣一句控訴天子無情的話,可現在襄王妃以己為喻,又分明是在告訴他——
能容忍一個他這樣脾性的人坐在太子的位置上,當真是天皇的寬宥了。不是因為他堪配這個位置,而是因為他有幸,能做天后的第一個兒子。
楊明舒無力掙脫的旋渦,也何嘗不是他的真實寫照,可他……
他還要更為遜色得多,因為他連面對死亡的勇氣都沒有。
“去幫我準備紙筆吧,我想寫一封信。”
當楊明舒隔著門扇對外傳遞出這句話的時候,李弘下意識地往視窗看了出去。
南方的春日來得要比北方更早。
在襄陽這個山靈水秀的地方,春風早已將一片新綠吹到窗前了。
但窗內和窗外,早已變成了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
因襄王病篤而陰雲密佈的襄州,和此時的關中,也是截然不同的氣象。
在關中那頭,從來不缺話題,還隨著開春制舉將近而越發熱鬧了起來。
就連李治好像都為這份自元月大酺後熱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