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他的前路只剩一死而已,便再難維繫住先前的模樣。
當聽到有人在旁發問他現在在想些什麼的時候,他便想都不想地答道:“我在想,我們為何不能早些走出這一步。”
“明明脫離開贊普的約束管轄,才能讓衛藏四如由上到下面目一新,我們卻非要等到那個時候忍無可忍了,才做出改變。若是早些讓太妃攝政,在噶爾家族被贊普問罪之前就插手政局,怎麼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所以芒松芒贊,是被你們謀殺的?”
扎西德忽然意識到這話說出的聲音不對,愕然回頭,這才發覺,無論是先前發問之人還是現在說出這句話的人,都是這武周大軍的領頭者。
他當即面色一變:“我可沒這麼說。若是足下想要因此問罪於我等,以便攻克邏些城,那也趁早免了這個心思。”
武清月好笑地嗤笑了一聲:“你也不必這麼緊張。芒松芒贊到底是天生體弱,又被我當年的那封戰書給刺激到心血逆行,以至於一病不起,最終喪命,還是被你們的那位王太妃所殺,在我這裡都沒什麼區別。”
“我要這片土地歸於我大周所有,便絕不可能再讓悉勃野家族有什麼美名流傳,更不可能打著討逆的罪名進攻南下。甚至我也不介意告訴你,若芒松芒贊真是為赤瑪倫所殺,我還……更欣賞她了。”
扎西德狐疑地看向這位正當風華的大周主帥。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她實在是經歷了太多的戰事,也經歷了太多的變故,尋常人已很難再輕易從她的臉上讀出真切的神情。
可他竟有一種奇怪的直覺,當她說到“欣賞”二字的時候,這其中的情緒全無作偽。
他低聲道:“您欣賞她有什麼用,至多也不過是在兵戎相對分出勝負之後給個體面的結束罷了。”
武清月沉吟須臾,答道:“那就勞煩你看清楚,這片土地上的種種變化和結局吧。”
……
吐蕃沒有坐以待斃。
赤瑪倫帶著赤都松贊成功逃出生天後,一面收攏著附近逃竄的部曲,一面帶兵後撤。
她顧不上去想,父親落到了敵軍的手中後到底會落個怎樣的結局,只能儘可能去挽回吐蕃潰敗的局勢。
如今的情況和當年祿東讚的敗亡不同。
當年的欽陵贊卓能拿出足夠的代價換回父親的遺體,她現在卻沒有足夠的籌碼將扎西德給換回來。
除非,她願意直接帶著吐蕃投降,或許這其中還有一線生機。
可這句投降之言,她又是萬不能說出口的。
“阿孃……”被她攏在懷中的赤都松贊像是察覺到了這份異樣的情緒,忽然嚎哭出聲,“我們是不是要完了?”
一見贊普哭出了聲,周遭戍衛計程車卒也紛紛朝著這邊看來,像是隨時都能為了守衛贊普的存亡而拼死效命。
這種根深蒂固的牽絆,讓赤瑪倫既覺吐蕃確實未到末路,又不由感到好一陣心寒。
她看得出來,武周各位參戰的將領都很清楚,發出號令的人,就是她們該當效忠的頂頭上司,哪怕是欽陵贊卓這樣的人,都被一根無形的鎖鏈給限制住了行動,任憑它被牽在那位武周太子的手中。可在吐蕃,就算先有那塊石碑揭露了悉勃野先祖的神靈謬論,又有芒松芒贊在擺脫祿東贊約束後的放肆行事,更有赤瑪倫接過了指揮的權柄,他們依然覺得——
赤瑪倫能夠指揮得動他們,歸根到底還是因為她是贊普的母親,是前任贊普的其中一位妻子,正在代替年少的贊普行使那個管轄的權力,僅此而已。
並不是因為,她自己就有這個問鼎權力巔峰的資格。
那些從雅礱河谷時期便追隨悉勃野家族發展而來的部從,也絕不會願意接受武周的統治,讓他們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