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肥頭大耳,因為火耗錢是沒有定數的,既然沒有定數,就全憑官員說了算,明初的時候,火耗錢往往是每兩銀子零點四錢,也就是說,朝廷要你徵收你一兩銀子,你不能只負一兩,得多加零點四錢。可是到了如今,沒了太祖皇帝那個妖孽,官員們的膽子早已一再突破自己的下限,好點的地方,一般都是收二三錢的火耗,若是遇到狠的,便是四錢、五錢,甚至七八錢的也有。
這東西讓人想想都覺得不寒而慄,明明是一兩銀子的稅,給朝廷的是一兩,而本地官員就可以額外徵收四五錢銀子,幾乎全部落入了自己的腰包。
而方才那司吏負責的就是記賬,記的就是火耗的帳,而令郭楷不安的是,他在火耗裡還做了手腳,順天府是天子腳下,他自然不敢明目張膽,所以火耗銀只收了三錢,可是郭楷覺得少,道理還是同樣,因為是天子腳下,所以他這府尹要打點的人太多,靠這三錢的火耗怎麼活命?於是他便在這個基礎上,在熔鍊庫銀的時候做了手腳,這有點涉及到了後世的化學知識,無非就是在銀子裡增加點錫之類。
火耗可以容忍,可是在庫銀裡參雜雜質是朝廷絕不能容忍的,郭楷敢這麼做,確實是因為他上頭有人,戶部那邊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是現在有人舉報出來,郭楷差點沒暈過去。
這東西是有連鎖反應的,司吏出去之後,接著就沒有了動靜,一直都沒有被押回來,這不但讓郭楷感到不安,讓其他人的心思也活絡起來,在有性命之憂的情況之下,大家各懷鬼胎,心裡都在琢磨,是不是那司吏檢舉之後所以從輕發落?這時代沒什麼汙點證人的說法,不過也沒有‘抗拒從嚴;回家過年;坦白從寬,牢底坐穿’這樣的說法,終於,又有人站了出來,他們算是明白了,姓徐的欽差未必看得上他們這些小魚小蝦,眼下反咬郭楷,似乎還來得及,這時站起來的不再是司吏,而是郭楷的一個同僚,乃是順天府的推官,事到如今,前程什麼的都已經不重要了,大不了去南京養老罷了,總比丟了性命的好,這推官也跟著大叫起來:“我要見欽差……”
郭楷此時已是冷汗直流,他突然意識到不太妙了,因為這個推官知道自己的事更是不少。
再接著,一個又一個人站出來,紛紛去見了欽差,郭楷更顯得孤獨起來,他坐在這裡,孤零零地回想著自己上任之後的種種事蹟,有哪些是別人知道,又有哪些別人不知道的,被人知道的怕是瞞不住,怕就怕別人有添油加醋的可能,正在這不安之中,他已發現外頭的天色已經黑了,而這時,有人掌燈推開了門,道:“郭大人,欽差大人請你過去。”
這個請字,讓郭楷有點受寵若驚,同時心裡不由想:“莫非徐謙拿住了我的把柄卻並不願拿出來,只是希望讓我乖乖就範?哼,若是如此,倒也正好有了喘息之機,一切的帳等過了這件事之後再說。”
他失魂落魄地到了久違的正堂,剛剛進去,驚堂木便拍響:“罪臣郭楷,還不跪下說話,來人,將他的烏紗摘了!”
郭楷呆住了,聽到跪下二字他就知道不妙,他也是朝廷命官,就算徐謙是欽差,可是無論資歷還是品級都比徐謙高得多,就算是審他,那也該是坐下說話才是,只是現在用了跪下這個詞,一方面證明了徐謙的囂張,另一方面,顯然人家已經不打算跟他客氣,也不願意以後再跟他打交道,這意味著什麼?意味人家做好了今夜之後,二人再不可能有交集的打算。如果郭楷依舊為官,又怎麼可能沒有交集?郭楷依舊是人,同在京師,誰能保證沒有再見的可能?唯一的可能就是徐謙想讓他做鬼,人鬼殊途,永世不會有任何接觸!
想到這些,郭楷不禁打了個寒磣,已有兩個校尉一左一右夾上來,其中一個猛踩他的後腿,令他身形不穩,直挺挺地跪倒,而小腿和膝蓋火辣辣的痛楚傳來,他悶哼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