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我說過,我上班,不光為倆小錢兒!
爺爺不答應進城,父親當時作罷了,當他的診所快要開不下去的時候,才又回來求爺爺,求了好幾次,爺爺也沒答應,沒辦法母親又回來央求。
母親說,現在的買賣那叫不好乾,有人給致遠出主意,讓他賣假藥,您說,我們能幹那缺德事嗎?
兒媳婦的面子當公爹的不能不給,爺爺妥協了,但他有言在先,老家的房子不許拆,房間裡的東西也不許挪,每個月得讓他回老家住幾天。
母親說,縣城離老家這麼遠,月月回來,經得住折騰?
爺爺說,我六十剛出頭,離死早著呢!
冬天不多冷【2】
父親的診所最初境況非常不好,因為治病這活不比放禮花,空中一閃,就能招來人的眼球。加上都是年輕人,得不到患者太多信任,光靠賣點零藥連房租都交不起。隔壁冷葷店的女老闆給父親出過點子,說她孃家爸就是搞醫發的家,咋發的家?賣假藥唄!賣假藥?父親說我不幹。女老闆說,其實假藥也吃不死人,只是療效差點。父親說療效差丟技術。女老闆說要不你就換包裝。我爸不懂換包裝。女老闆說,換包裝就是把十塊錢的藥品換成五十、一百的,只要你願意,換多少錢的都行。父親說那不缺德嗎?人咋也得講點良心呀!女老闆撇撇嘴笑道,你剛進城還不知道,我跟你說說我的體會吧,我開始灌香腸都用好豬肉,賺錢少不說,同行也瞧不起,背地裡臭我,說我的香腸,是用死豬肉灌的,後來我真把死豬肉灌的香腸擺出來賣,也沒人埋汰我了,我知道我沒講良心,可現在這年頭,有幾個是靠講良心發的家?市場裡的人都沒了良心,光你一個人講良心,你就等於沒良心,就要遭人吐沫星子。父親聽得有些亂,更不理解。女老闆繼續苦口婆心,兄弟你聽姐姐一句勸,先昧著良心掙點錢,等把錢掙差不多了,再講你的良心,不是有那麼一句話,叫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現在連刀還沒拿呢,咋成佛呀是不是?父親說,我們行醫的跟幹別的不一樣。女老闆說,有啥不一樣?告訴你吧,白衣天使指的是你們當醫生的過去,你們現在跟賣肉的、賣菜的沒啥區別!算了,不跟你說了!父親以為氣著女老闆了,說了一堆客氣話。女老闆說我就這脾氣,最後讓我爸好好想想,如果想好了給她個話兒,她能幫助聯絡倒賣假藥的人和換包裝的地下廠家,不過得給她百分之十的中介費。
3
最先發現爺爺回來的是我三奶,當時,她正在當街數著從河套回來的十幾只鴨子。此刻,冬日沉入西山,暗淡下來的村路,被一股濃似一股的寒氣浸透著。打村東頭穿過來的土公路上,爺爺肩挎老式背兜、弓腰前行的輪廓馬上引起我三奶的注意。她擦擦眼睛,認真確認那個進村的身影,跟她的判斷是否一致。爺爺的身影愈加清晰的時候,我三奶“媽呀”了一聲,自言自語,這老爺子,咋又回來了?便丟下身邊的鴨子迎上去,邊問,二哥,您有啥急事吧?
爺爺抬起頭,見是弟媳婦,站住說,沒啥急事。
我三奶摘下爺爺的挎包,帶著埋怨的口氣說,您總往老家跑,也不怕耽誤致遠的生意?爺爺說,這不十月一了嘛。隨後又問我三奶,眼瞅天就黑了,鴨子為啥不回家?我三奶說,不是鴨子不回家,是我咋數咋對不上數。爺爺問丟了吧?我三奶說,數頭遍少了一隻,看見您那會兒又少兩隻了。爺爺沒急著進當院,攔住鴨群跟我三奶數鴨子。倆人一對兩對地數著,我三爺叼著菸袋從院裡走出來,邊走邊抱怨我三奶,說這個死老孃們這麼晚了不回來幹他媽啥去了?拐過牆角,看見了爺爺,興奮地從嘴裡拔出菸袋,問,二哥你啥時回來的?爺爺一抬胳膊,示意別打岔,眼看就要數完了,一打岔就白數了。我三爺知趣地屛住呼吸湊過來,大氣不敢出,貓下腰,把數過的鴨子往院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