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氏看著兒子,眼中那抹濃郁的悲傷久久不肯散去,便知他用心太深,難以自拔。
她原本並不知道,他對她的感情如此深厚。早知如此,罷了……緣來緣滅都是業,逃不過,避不開。
楚氏幽幽一嘆,手掌重重落在兒子堅實的後背上,語重心長道:“紹兒,為了娘娘的安危,為了侯府的榮耀,你必須強忍心中之痛,穩住心神。”
周檀紹沉默以對,雙拳緊握,眼中悲傷如潮水般洶湧,卻只能深深藏匿於心。
顧清語在乾清宮當了兩日的差,多半都是無關緊要的小事,日子平淡如水,波瀾不驚。
皇上自從那日和她說了幾句話之外,對她再無半點在意關心,只把她當作是宮中的尋常宮女。
乾清宮的大管事海公公是個極其精明利落之人,對皇上的衣食起居,無一不精,無一不知,從御膳的珍饈到寢衣的質地,乃至宮女們呈遞的每一盆淨手溫水,皆需經他之手,細細查驗,方得安心。
顧清語所領的第一份差使,便是每日晨光熹微之時,給皇上送去淨面的熱水,她只負責把水送到寢宮之內,然後便由寢殿內的宮女們接手,再不許她靠近分毫。
乾清宮的規矩就是如此,一人只做一事,任何人不許干預插手旁人的差使,更不許隨意亂碰與自己差事無關的物件物品,哪怕只是一塊的小小石子兒,也需由專司園藝的太監細心料理。
莫說是物件了,哪怕是一枝花,一棵樹也有專人守護,不容絲毫差池。
顧清語呆了不過幾天,便覺這裡的氣氛壓抑又沉悶,幾乎令人窒息。
每個人都一心只想做好自己的分內事,謹守本分,對周遭之人保持著微妙的距離,哪怕是一間屋子裡睡著的宮女們,也是安安靜靜,從不輕言交談。
顧清語睡在後廂房最靠窗的炕邊兒,夏天最是清涼。
明明是八人的大通鋪,偏偏她身邊的位置是空出來的,用以安置些衣物與日常瑣碎。
這看似不太明顯的“照顧”,自然是出自沈硯的安排。
他一直暗中派人留意著顧清語的一舉一動,關注她每日的大事小情。哪怕他身在宮外,他也有辦法護她周全。
這一日,顧清語捧著一壺熱水,輕盈地步入殿內,剛跨過門檻,就見海公公一臉嚴肅地吩咐道:“今兒由你進殿侍奉皇上梳洗,機靈點,別出錯。”
顧清語聞言,心中不禁掠過一絲驚訝:“海公公,平日裡都是明玉姐姐侍奉皇上的。”
海公公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眼神中似乎藏著未盡之言:“從今往後,這份差事便交由你了。”
顧清語隱隱疑惑的同時,又覺此事八成是沈硯暗中安排的。
明黃色的簾帳被高高掛起,李淳安端然坐於床邊,他的雙眸熠熠生輝,面容清癯俊逸,全無半點初醒的慵懶之態。
兩名宮女正低眉順眼地蹲伏在地,細心地為他穿上皇靴。待一切妥當後,她們又躬身行禮,匆匆退至一旁。
顧清語將水盆放置於古樸的銅架之上,隨後緩緩轉身,眼簾微垂,身姿嫻靜,靜候吩咐。
顧清語隨即取來一方質地細膩、邊角方正的軟帕,輕輕浸入溫熱的水中,待其浸潤得恰到好處,再以雙手恭敬地捧起,呈至皇上面前。
李淳安接過那帕子,動作細緻而一絲不苟地擦拭著面頰,一遍復又一遍,那份專注與嚴謹,彷彿在進行一場無聲的儀式。
全程他都沒有說一個字,甚至未曾將目光投向顧清語,待穿戴完畢,便步履匆匆地離開了。
顧清語暗暗鬆一口氣,等她辦好差事,回去屋子裡收拾東西的時間,忽地察覺到周遭人等的目光中與往日似有不同。
正當她疑惑不解之時,就見旁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