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佛宗主持親臨,也只能推脫幾句,然後贊成謝酩所言。
謝酩說得很有道理,但曇鳶不能苟同。
他蹙蹙眉,堅持道:「貧僧會竭盡全力。」
謝酩淡聲道:「如何竭盡全力?散盡修為、奉出佛骨,來度化這萬千怨靈?你好無私啊,大師。」
他字字冷漠,如珠玉濺落,語氣很平淡,沒有刻意針對,卻針扎似的,無情到難以入耳。
曇鳶沉默下來。
楚照流頭疼地打圓場,雖然他實在奇怪,怎麼他和謝酩關係也不好,卻總得他來打圓場:「好了好了,到底如何處理,等破了幻境再說。劍尊大人,您老不是沉默如金麼,突然撒出這麼多金不心疼?歇歇吧。」
謝酩睨他一眼,居然聽話地閉上了嘴。
楚照流瞅瞅不言不語的曇鳶,還是擔心謝酩再說什麼,將他拉到房間另一邊,比比劃劃地說著什麼。
異變是突然發生的。
楚照流才說了幾句話,屋外便飄起了瀟瀟小雨聲,雨點濺落的聲響細微入耳,逐漸下得大了,便似不停擂動心鼓的鼓槌。
下一瞬雷聲大作,風灌進了房間,眼前刷然一片黑暗。
楚照流抓著扇子,手臂一揚,黑暗中突然一隻冰涼的手伸過來,穩而有力地抓住他,熟悉的馥郁冷香貼近,頭頂的嗓音沉靜:「別動。」
楚照流就不動了。
眼前清湛的劍光一現,刀劍相撞聲格外清脆。
瞬息間謝酩與襲來的東西交上手,那東西卻無比狡猾,立刻遁離。
謝酩道:「跑了。」
卻毫不留戀地收起了劍,沒有追上去,而是掐了個引火訣照亮屋內,扭頭一看,眉梢一揚:「看來惑妖的目的不是襲擊我們。」
楚照流察覺不對,扭頭一看,臉色倏變:「曇鳶呢?!」
謝酩不緊不慢地補充完上句:「……而是分開我們。」
眼前陡然暗下來的瞬間,有什麼東西自黑暗中襲來。
曇鳶不動如山,法杖一揮,與那東西交手一招,便沒了聲兒。
等房間裡再亮起來,屋中的楚照流和謝酩竟不知何時不見了。
曇鳶皺了皺眉,法杖杵地,金光彌盛,卻照不透這幻影。
若是硬碰硬,惑妖肯定不敵三人中的任何一人,但展開幻境,就不一樣了。
這般防不勝防,確實沒人想和她撞上。
在原地肯定等不回楚照流和謝酩的。
曇鳶沒有過多猶豫,起身下樓。
剛走到樓下,便聽到砰的一聲,兩個人痛叫著摔倒在腳邊。
曇鳶垂眸一看,是帶他們來客棧的夥計。
而前方站著幾個精壯大漢,啐了口:「不給老子交錢別想再在這條街上混下去,再拖拖沓沓老子把你八十老母也賣去妓館!」
掌櫃的氣得渾身顫抖:「你、你這惡霸,欺人太甚,我去告官府!」
為首的那人走上前,一腳踩在他臉上,使勁碾了碾,冷笑道:「那你去告啊,你看看會坐大牢的是誰!」
旁邊的夥計瑟瑟發著抖,忽然想到了什麼似的,求救似的望向曇鳶,拽住他的褲腳:「大師、大師求求你,救救我們吧!」
曇鳶眼底有一絲不忍,嘴唇動了動。
但楚照流的聲音又拂過耳畔——
幻境中,萬事萬物都是虛構,不要理會。
別聽,也別看。
他無聲嘆了口氣,古井無波地邁過這兩人,走出了客棧。
身後的痛呼聲不止,似乎是掌櫃的話激怒了那個大漢,又被一陣拳打腳踢。
都是假的。
曇鳶在心中告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