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媚娘翻閱了一番宮人遞交上來的清單,又往其中添改了數行,就見候在一旁的宮人面上似有躊躇之色。“有話說來便是,何必遲疑?”
宮人問道:“不知……小公主的床可要帶上?”
嬰兒床的分量雖和箱籠一比,也不算小了,但在這等陛下出行的陣仗中,佔不去多大的地方,若是將其帶上也無妨。
可這安仁殿中人人都知,小公主對這張床嫌棄得要命,已有多日不在上頭安寢了,反倒是鍾愛昭儀主子的那張大床。
這樣說來,總不能將這偌大一張匡床自長安禁宮搬至萬年宮。
若讓圍觀天子儀仗的百姓看去,也不知是何想法。看起來真是不像話!
武媚娘:“……”
糟糕,她此前倒是真沒想到這一點。
她轉頭朝著床榻的方向看了一眼,見女兒已被抱過去躺著了,李弘在旁好奇地探著腦袋,並未折騰出什麼吵鬧的動靜,覺得情況可能沒有她想的那麼糟糕。
總歸先去了萬年宮再說吧。
她道:“不帶了,若她還是想要大床,萬年宮中宮室不少,空懸的大床也不在少數,總能找到合適安置地的。”
大不了就是到了那頭再臨時打造一張小床。
反正被褥均是此地帶去的,若要外表相似,其實不難。
話畢,她又朝著另一名宮人伸了伸手,“將隨行宮人名單給我吧。”
比起帶什麼東西,帶什麼人更為要緊。陛下要將這萬年宮作為另一處議事朝堂,在人選上精挑細選,她這頭又何嘗不是。
這一去,恐怕沒有半年是回不來的,帶上的必定是心腹,或是有潛力培養作心腹之人。
這些宮女渾然不覺被選中的意義,只當自己有了前往萬年宮中的機會,可少受些上頭有太多條條框框的管教。
在這出行之時,就連從武清月的角度都不難從她們的臉上看出喜氣來,好像整個安仁殿都活了起來。
出行的包裹行裝都在這三月的開頭被送上了車。
很快的,除卻貼身看護的宮女外其餘人等也都提前坐上了載人的馬車,剩下的也就只有人了。
行將出行的主從幾人。
武清月一大早就被套上了一件厚襖衫,又被按上了一頂兔毛帽
() ,而後被乳孃小心地抱了起來,跟上了武昭儀的腳步。
澄心跟在後頭,就見前面宮人的肩膀上探出了個年畫娃娃一般的腦袋。
那孩子明明該當看不太清遠處的畫面,卻還是睜著一雙烏溜的大眼睛張望,最後定格在了她的身上。
也不知是看出了什麼,她擰巴著身子想要讓自己再自由舒適一點,可惜腦袋剛一歪倒,就立刻被扶正了。
一瞬間,這嬰孩的眼睛裡就寫滿了無奈。
若是能說話的話,那必定是四個字:放我下來!
澄心差點笑了出來。
她原本還有些遺憾,若是往萬年宮去住上一陣子,平日裡來找她蹭糧食的幾隻烏鵲,就要喂不成了,現在心情倒是忽然好了不少。
時已開春,就連嬰孩都能被抱出門去,短暫地停留一陣子了,這些鳥雀活躍於長安城中,總能尋到食物的。
今日正值雨停,頭頂天穹縹碧,儼然還是個好天氣。
是該出門的!
她自進宮以來,還從未去過萬年宮,正能長個見識。
一想到這裡,她的腳步都不由輕快了不少。
只不過這份輕快並未維繫多久。
自武清月所在的位置看去,她很快又恢復了端莊肅然的姿態,好一派紀律嚴明的樣子。
一看便知道,前頭是有要緊人物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