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如常,旋即便嘆息道:“臨漳公早已經不是無知少年,更兼新遭國破家亡的喪亂之苦,實在不應再作此意氣激盪的姿態。
世道之內的兇險,你也已經有所經歷,往年也曾身具高位、手握大權,意氣風發的壯行人間,但仍然難免今時的下場。
我一介婦流,遇強則附、隨遇而安,今之所以安居庭內,所仰也只是先夫遺留的一份餘澤,更有什麼資格去過問照拂更多的人事?”
她語調平靜、言辭坦誠,一時間反倒讓剛才還憤慨這個母親太過涼薄絕情的高湝心生愧疚,轉又覺得剛才的話說的有些過分。
他低頭抹去眼角的淚水,又垂首道:“小人失態無狀,冒犯了阿、太夫人,還請太夫人見諒。小人曉事之後,未嘗沒有銜食反哺之念,只是悲於長別,不知何往……待入長安,知親所在後,既喜且憂,既欣慰太夫人得所安生,又自憐難能恪盡孝義。”
雖然心懷遠較一般女子冷靜自持,但小爾朱氏聽到兒子此言後,心中多多少少也是有些漣漪泛起,她臉上露出幾分溫和的笑容,對高湝說道:“臨漳公今來造訪,我亦頗感欣慰。清早便來,想也沒有用餐。日前大內賜食,有幾味是你鄴中時鮮,今著奴僕奉來,希望能稍慰你思鄉之情。”
說話間,小爾朱氏便對僕人吩咐幾句,不多久家奴便奉上一個食盒來,將內中餐食擺在了高湝面前的小案上。
高湝嗅到那熟悉的食物香氣,霎時間眼眶一紅,當拿起筷子準備夾取食物的時候,又抬頭望向上方的小爾朱氏,恭聲說道:“阿……太夫人若戀此鄴中舊味,小人來日著員……”
不待高湝說完,小爾朱氏便擺手道:“鄴中滋味也並不是多麼讓人追憶難捨的珍饈佳餚,我入關中十數年久,早已經習慣了此鄉水土風物,倒是不勞臨漳公再作此瑣碎閒事。”
高湝聽到這話後又是默然許久,面前案上的鄴中美食也變得索然無味,過了一會兒之後他便離席而起,作拜於小爾朱氏席前,口中澀聲說道:“太夫人閱歷深刻、人事練達,小人短見薄識,實在難及。落魄之士,雖感賜給骨肉之恩,力之所短,難有尺寸之獻。
如此人間醜類,本不應再有貪求,只因族子災禍纏身,實難自贖,唯乞太夫人憐此厭物故由身出,能為仗義發聲,無論事成與否,小人俱銘感五內,此生不敢再入眼前滋擾,來生必結草銜環以報此恩典!”
小爾朱氏在聽完高湝這一番話後,眉頭已是深深皺起。正如她自己所言,對於過往在關東的人事前緣,她都已經淡忘於腦後,不願再有什麼牽扯。
哪怕對於高湝這個十月懷胎所生下的兒子,她內心裡其實也沒有太多的牽掛,畢竟母子之間幾乎沒有什麼相處的時光。對於高歡自然也談不上有什麼感情,否則當年也不至於亂於內宅。
如今面對兒子的懇求,她在思忖片刻後才又開口說道:“臨漳公也不必口口聲聲說什麼報還恩義,你侄子當街行兇,該受什麼處罰都是情理當然。我安養宅內、深居簡出,只因曾經胎孕的舊事便被你入戶滋擾。情義是輕是重,你是有自身一份見解的。今世我猶且自知緣淺,更不敢奢望來生。
我屢屢相勸,你仍將來意訴出,可見是真的沒有什麼別計。但我也並不是在朝的強權人物,唯近日若有受召入宮拜見皇后等貴人之際,能幫你稍微進言。你也不必說什麼報還之辭,但能給我留下一份相見之前的清靜,我便對你心懷感激了。案上食物,你歸家細品罷,我實在沒有心情再與你相對。所進禮貨也一併領還,且補家用,不必再耗使在閒人閒事上面。”
說完這話後,小爾朱氏便直接推案而起,徑直出堂返回後宅。而高湝站在這側堂下望著母親離去的背影怔怔出神,待到岐國公府僕人將案上食物裝進食盒又奉入他的眼前,他這才回轉過來,又俯身